一輛拋錨的車，停在並不寬闊的水泥路上。
遠光燈穿過層層黑暗，照進小女孩的眼睛裏。
年輕夫妻的聲音傳過來。
“爲什麼咱爸媽每次都是晚上不舒服？大哥二哥就住在村裏也不叫他們，非要咱們從城裏趕過來，你看，這車都讓累的拋錨了！”
“別生氣，過幾天就換車。”
“哼，你就哄我吧！給你大哥二哥換了兩輛車，也沒見你給自己換一輛。”
“別生氣了，老婆，大哥二哥爲了讓我上學，主動輟學，我幫助他們也是應該的。”
“才不是！是你大哥二哥根本不是學習的料，故意賣你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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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他們是在小時候，把資源給了我的，多照顧他們，孝順父母，也是我應該做的。”
“行了，我也沒有真的生氣，”
夫妻相處，摩擦常有，體諒卻不常有。
女人嘆了一口氣，“你那麼喜歡孩子的人，卻願意爲了不育的我，反抗父母和哥哥，我已經很知足了。”
男人把女人摟進懷裏，“不要那麼說，我喜歡孩子，也孝順父母，但是，我最愛你。”
“撲通”一聲，小女孩跌在車子的不遠處，打斷了兩個人的恩愛對話。
年輕夫婦嚇了一跳。
“怎麼有個小女孩？”
妻子首先走過去。
小女孩趴在地上，渾身是血，瘦小的脊背劇烈起伏。
她向光影裏的年輕女人伸出手，像一個墜在懸崖邊上的人，聲音緊繃到極致，“阿姨，救，救救我，求求你了。”
年輕女人不孕多年，做夢都渴望有個香香軟軟的女兒。
雖然面前的小女孩像個破布娃娃，還髒兮兮的，但是身爲女人的天性，還是讓她蹲下身，把小女孩抱起來。
小女孩立刻抓緊年輕女人的衣服，死死地不鬆開。
“小朋友，你別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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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女人輕拍着小女孩的背，憐愛地問，“告訴阿姨，你怎麼一個人？爸爸媽媽呢？怎麼受傷了？”
年輕男人也跟着走過來。
他看了看妻子懷裏的孩子，又向遠處張望了一下，繼而厲聲問道，“誰在那裏？出來！不然我報警了！”
這荒郊野嶺的，怎麼有個受傷的孩子，還有幾個躲在暗處的成年人？
不遠處的幾個人影倒退幾步，暴躁地低聲討論着。
“今天真是倒黴催的！大晚上的，怎麼還有別人？”
“要不，我們直接過去，把那個丫頭片子要過來？”
“不行！我們幾個男人追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難免讓人懷疑。”
“怕什麼，我們不是穿着紅心福利院的工作服嗎？就說是福利院跑出來的調皮孩子！”
“那丫頭片子身上有傷，但凡他們有一丁點的不信，就會報警。一旦報警，我們就完了！”
畢竟紅心福利院不乾淨！
暗處的勾當多的很，經不起查。
“那我們怎麼辦？”
“先撤，把情況告訴院長再說！”
幾個男人不甘心地朝小女孩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鑽進面包車，離開了。
小女孩靠在年輕女人的懷裏，鼻尖全是又香又甜的氣息。
她聽見年輕女人說，“寶貝，你別害怕，阿姨先帶你回家好不好？”
小女孩流着淚，點點頭。
接着，她被抱進車裏，駛向那滿是燈海的城市。
這一刻，小女孩知道，她安全了。
以後，也可能會很安全。
她不會像小桃子那樣了。
小女孩瞪大眼睛，像想要再次確認似地擡起頭。
透過車窗，她看到山那邊的紅心福利院越來越遠，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一個小黑點，埋進心底的最深處。
突然，掌心傳來一陣溫熱。
睡夢中的寧染一個激靈！
她睜開眼睛，見宸宸坐在牀邊，兩只小手握着她的大手，目光關切地看着她。
寧染一把抱過宸宸，親了親他的額頭。
或許，她和宸宸真的有心靈感應。
每次寧染做噩夢的時候，宸宸都會從睡夢中醒來，握着她的手，陪着她。
寧染搓了搓臉，安慰道，“媽媽沒事，寶貝別擔心。”
當年，養母在冰冷的夜晚救下她。
三年前，她又在荒郊野嶺救下宸宸。
她和宸宸是不幸的，也都是幸運的。
宸宸乖乖地窩在寧染的懷裏，聽到寧染的話，僵硬地身體放鬆了不少。
“好啦，我們該洗漱吃早飯了。”
寧染露出笑容，抱着宸宸走出來。
此時的顧斯昂已經起牀了，正站在陽臺上和趙雲蘭打電話電話。
男人的聲線低沉硬朗，和奶奶說話時，褪去了嚴謹沉穩，帶着點漫不經心的味道，“奶奶？怎麼起這麼早？”
趙雲蘭直截了當地問，“網上關於小染的事情，是怎麼回事？”
顧斯昂挑眉，“都傳到您老人家的耳朵裏了？”
趙雲蘭不高興地說，“我雖然不喜歡上網，但是斯宇他們上網啊！還有你堂嫂之琴也知道了，唧唧歪歪地又說了一些不好聽的話，讓我兇了兩句，她才安生下來。”
顧斯昂往客廳的方向看了一眼，寧染正往廚房裏走，準備做早餐。
女孩眉眼帶着笑，氣色很好，絲毫沒有被輿論影響。
他對趙雲蘭道，“這事情我來解決。”
趙雲蘭哼了一聲，“當然是你來解決，不然讓我們小染解決？”
顧斯昂，“……”
行吧，算他多餘說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