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照賀雲初如今的昏迷狀況來看,她八成是因爲腦袋受了傷。
莫景行少時跟着陳凜淵學過一點醫術,也懂看一些病症,但是賀雲初此次的傷勢他看不出來。
找來的大夫也看不出來,不過從那支吾的神情看,棘手的不是他們不知道怎麼治,而是他們連賀雲初如今的狀況都搞不清楚。
莫景行躲避着衛司韞的大範圍搜查,鋌而走險要把陳凜淵找來,也是因爲知道這個事情或許只有自己的師父能搞定。
陳凜淵的名氣在江湖上還是有一定的地位的,他行醫濟世多年,名頭傳的很廣。
只是世人都不知道蘇北的攝政王殿下,是陳凜淵的關門弟子罷了。
說是弟子也不太算,因爲莫景行根本無心學他的醫術,頂多是耳濡目染繼承了兩成。
陳凜淵不大在乎名聲,也不在乎死後有沒有傳人,對他來說,在世上走一遭,見到苦痛的人就上前幫一幫,這就夠了。
他沒有娶妻生子也是這個原因,活的太透了,不需要借傳宗接代來延續香火。
對這個躺在牀上的女人也是,他覺得這個小女娃不能這麼小就沒了娘,他真看見病人躺在牀上也不能不管,就這點心思。
但是情況顯然比他想的要麻煩一些,傷在腦子裏,根本沒有幾個人能知道里邊到底什麼樣。
聽聞在大陸的那頭,隔着好幾片大海的地方,倒是有人曾經打開病患的頭顱,查看裏頭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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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就好比天方夜譚,打開看了,然後呢?
那病患不就是加速死亡麼?
陳凜淵行醫多年,也不能想象打開人的頭顱是個什麼樣的景象。
要那樣救人根本不可能。
他收回思緒,重新望向賀雲初。
雖然昏迷着,但這女人的臉也看的分明,陳凜淵看了兩眼,又去看平安。
奇怪,明明是母女,怎麼長的一點不像?
可是當着小孩子的面,他又不能問出什麼來,只得憋回去。
莫景行看他沒有松過的眉,不由問出口:“師父都看不出病症?”
“若是當真腦子撞壞了,你還是準備後事吧,這誰也救不了。”
莫景行冷厲的眼神在賀雲初身上一掃,拳頭收緊:“怎麼知道是不是傷在腦子裏?”
這沒法驗證出來,陳凜淵攤攤手。
“就一點辦法都沒了?”
陳凜淵雙手抱胸:“倒也不是,但我想知道你爲什麼不想讓她死?”
“我——”
脫口的一瞬間莫景行又哽住了,方才說話時沒有控制神情,他矛盾地往後一靠:“因爲她是被我逼的。”
莫景行這幾天回想過那夜的情形,甚至問自己,若是再來一次他還會不會用平安去逼迫賀雲初?
如果會,那他跟着腦子一抽往下跳是因爲什麼?
他跟賀雲初滿打滿算,也就見過那麼一次面。
可是似乎橫叉在這將近三年的時間裏,賀雲初這個人都以一種匪夷所思的形態存在在他的人生間隙裏。
不論是他養大樂瑥,還是賀雲初養大平安,或者是當年,他偷走樂瑥給她和衛司韞之間造成的隔閡。
這個女人似乎很難令他忽視的掉。
他並沒有什麼惻隱之心,也不可能有,有的話做不出這種事情來,可是又確實,他就是覺得賀雲初的存在是個例外。
平安和陳凜淵直愣愣地看着他,平安的眼神是不解,陳凜淵則帶着一股瞭然興味的笑容。
讓人手腳發毛。
莫景行剛想開口,他又偏過頭去:“拿我的針來。”
他的藥箱子還在外頭的馬車上,侍衛匆匆跑去取了來,又聽他的吩咐找了炭盆和清水。
“這方法我只用過一次,不是到了絕境我也不想用,用了也不一定有效果,還可能加速將人治死了。”
陳凜淵一邊打開他的藥箱一邊說,從裏頭取了個沾滿藥味的布包出來。
那布包上頭扎滿了針,大的小的,長的短的。
莫景行聽他這麼說,臉色不自覺地凝重起來。
“但是她都已經這樣了,死馬當活馬醫吧,要是治不好先一步送她走了,也算是讓她早點脫離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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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不僅莫景行聽懂了,平安也聽懂了。
她年紀小,按道理說不應該對生老病死有什麼概念,可是她一路是跟着賀雲初長大的,她見過的瀕死的病人很多。
有時候碰到病久了死了的,一堆人圍着哭,她會問賀雲初爲什麼。
賀雲初跟她說過很多次,因爲那個人回不來了,會變成星星呆在天上,留在世間的人覺得難過,所以要哭。
“孃親會變成星星嗎?”平安仰頭看陳凜淵。
星星?
這一聽就是用來哄小孩兒的話,陳凜淵順着問道:“你知道星星是做什麼的麼?”
平安點頭:“知道,呆在天上,跟地上的人就見不到了。”
“那你會難過嗎?”
平安愣愣的,沒法回答這句話,但她握緊了賀雲初的手,眼裏突然涌出淚花:“我很想孃親。”
她們自從上了那艘船之後就一直躲躲藏藏,壞人太多了,面前這個男人也很壞。
如果孃親不醒過來,她會害怕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陳凜淵突然有些不忍心了,他方才的話都是講給莫景行聽的,以爲一個小孩兒聽不懂。
陳凜淵擦乾淨手,撩開賀雲初的額發找她的磕傷,也沒再說話。
方才雖然說得有些嚴重,但是也不是隨口胡謅,因爲確實棘手。
打開腦袋不可能,陳凜淵就沒有見過別人這麼做過。
他研習多年,看過太多太多的病人,到如今也只敢用針冒險一試。
找到撞傷的位置,如若是腦內損傷,那麼用針尖送點加速癒合的藥進去。
這比賭博贏錢的概率還要小上好多,因爲沒法預料到的狀況太多。
萬一撞傷的地方不流血呢?
萬一針戳進去的地方是致命位置呢?
又萬一病人本體跟藥本身就有排斥呢?
每一種都是要命的,萬一針尖走偏一丁點兒,那都是死路一條。
所以即便是這方法有曾經成功的例子,陳凜淵也不大敢用。
因爲死亡的可能性太過高,代價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