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馬車,衛司韞闔眼捏着山根。
他情緒不明,蔡柄也不敢問。
早些時候在東宮發了那麼大一通火,如今只怕宮裏已經亂了套了。
暗中查皇帝這事,是不能透露半分的。
殿下的路本就難走,如今知道聖上有意爲難,要籌謀的就更多。
這個時候…七小姐還懷孕了。
“殿下,”蔡柄小心翼翼地問道:“您與七小姐在房中商議如何?這小殿下來的雖不是時候,可卻是殿下的親骨血…”
“她不願嫁。”
蔡柄:“啊?您求親了?那七小姐知道您身份了?她不曾生氣吧?”
三個問題,每問一句,衛司韞的臉色就下沉一分。
他答:“求了,不知,氣着。”
蔡柄:“…..”
拿什麼拯救你,我的殿下。
“您沒用太子的身份求親,七小姐會不會覺得不夠分量?”
衛司韞冷嗤:“她對太子韞諸多不滿,對容錦尚且好一些,就連容錦都不行,若我說我是太子韞,你猜她方才會不會與我同歸於盡?”
蔡柄訕訕地道:“七小姐這憶失的怪嚇人的,怎麼就逮着您一個人恨了呢。”
半晌他又問:“那…小殿下她當真不留下嗎?妹兒姑娘不是說,七小姐近幾日都在等殿下過來?”
衛司韞又想到八個字,情投意合,心心相印。
男歡女愛不在衛司韞考慮內。
可賀雲初卻是意外。
他不否認自己被吸引,想要了解。
看到賀雲初出事,他會慌張。
只是他將這一切都歸爲好奇而已。
‘死而復生’後,或者說下堂後的賀雲初,轉變太大,令他忍不住側目。
蜜雪言情小說 https://www.vegpulse.com/
可要說情誼…衛司韞自覺沒有。
他生在多情又寡情的皇宮,身邊都是爾虞我詐,勾心鬥角。
他連人都不敢信,又怎麼會動情?
“她不過是對本宮身上的連生蠱有興趣。”
![]() |
蔡柄茫然道:“是這樣嗎?可是——”
“好了。”衛司韞自嘲一笑:“她連孩子都不願意留下,你以爲她對本宮有何情感?”
賀雲初從最初便更因爲連生蠱,才有了後續的約定。
她說那些話,也不過是明白告訴他,不論他身份如何,她對他都沒有情愛而已。
衛司韞生平第一次,在一個女人身上產生堵心的情緒。
蔡柄張口忘言,他覺得殿下想的不對,可是又想不出別的解釋。
“那孩子呢?殿下當真任由七小姐胡鬧,說不要就不要了?那可是皇嗣!”
衛司韞眼眸幽深:“這件事,無論如何不可外泄,安排紙鳶過來。”
茲事體大,蔡柄自然知道。
身懷皇嗣,倘若稍微傳出一點風聲,引來的後果便難以想象。
紙鳶是衛司韞一手提拔的女影衛,平日負責的都是要事。
讓她過來,殿下顯然是上心至極。
既不告訴七小姐身份,又一副不同意墮掉孩子的打算。
還說沒有男女之情。
這麼矛盾的衛司韞,蔡柄也是沒見過。
可他不能抗命,只能應下了。
雪下的越發大了些,車軲轆攆在上頭,留下一串深深印記。
衛司韞又閉上眼。
在顛簸中,他恍若置身夢境。
蔡柄小心地寬慰:“殿下不必憂愁,殿下胸懷韜略,更能提前籌謀,皇室親情,自古便涼薄。”
無需掛懷。
本可無需掛懷。
可想到母親以命換得衛凜皇位,他卻仍然逃不開被算計。
衛司韞怎麼能不心寒?
賀雲初說,情投意合,心心相印。
便是母親豁出命去,也不見衛凜半分真心。
只是夜半夢寐時,一句寥寥的對不住罷了。
哪來的情投意合,心心相印?
可笑至極。
“殿下,過幾日便是除夕,往年慣例,宮宴必不可少,屆時百官朝賀,咱們東宮,今年送什麼?”
送禮?
衛司韞微微冷笑:“西北軍之事不是已經有證據?永州州丞貪餉,本宮親自走一趟,這背後的大魚,也該揪出水面受受罰了。”
禮麼,那就送衛凜一份大的。
年節下的,殿下一心撲在公事上。
蔡柄知道,這是不願在宮宴上面對皇帝。
西北軍的事,他們連翻查下來,果然牽扯了戶部。
戶部是國本,更是衛凜自己的人。
戶部一動,朝廷就該震盪了。
原本殿下行事還顧慮着聖上,可如今得知真相,勢必手腕更硬。
蔡柄往外瞧了一眼,天寒地凍的,這時局,怕也是要開始亂了。
·
賀雲初囫圇睡了一覺,醒來時窗外一片吵嚷。
她下意識摸了摸腹部,觸手一片平坦。
下了地,撩開窗子。
可觸及的景象卻令賀雲初恍然一愣。
雪下了一夜,地面被覆蓋了厚厚的一層,卻依然擋不住斑斑血跡。
幾個官府打扮的衙役,正將一個渾身僵硬的人放上擔架。
“哎喲,皇城裏頭還出命案,遭了心了!”
“是啊,這還是年節下,過幾日馬上便是除夕,這鬧得人心惶惶。”
“這人得罪了什麼仇家?我看脖頸上好大一刀,一擊斃命啊!”
門咯吱一聲被推開。
妹兒身後領了陌生女子進來,手上還端了碗黑乎乎的藥湯。
“快別看了。”妹兒衝過來關上窗,一臉晦氣:“也不知怎麼就死在我們這了。”
賀雲初在桌旁坐下來,朝那位女子努嘴:“這是誰?”
“奴婢紙鳶。”
紙鳶雖然侍女打扮,可面容冷肅,並不像侍女。
賀雲初心念電轉:“容錦的人?”
紙鳶得了交代,點頭:“主子要奴婢照顧姑娘。”
說什麼照顧,就是監視。
牽扯到‘容錦’,賀雲初就覺得心思煩悶。
昨夜話已經說成那樣了,不明白他怎麼還固執地要保下孩子。
她擺了擺手:“你走吧,我不需要。”
“姐姐,”妹兒上前要勸:“你這是鐵了心不要孩子?可孩子多無辜?”
賀雲初心煩意亂:“別提孩子。”
她當時壓根忘了會懷孕這事,鬧了這麼久的烏龍,早知道——
‘篤篤’兩聲,關上的窗猝然被推開。
方才那幾個衙役不知何時爬上二樓憑臺,正一臉肅穆。
賀雲初:“?”
“房裏幾個人,全都跟我們走一趟!你這窗子有血腳印,我們懷疑兇案與你們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