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音不慌不忙,反而順勢拿起所有的信件,大大方方地開口道:“王大人竟給薛小姐寫過如此多的書信,對薛小姐當真是一片真心。”
她索性往牀榻的方向邁了一步,衝方氏、趙氏道:“敢問二位夫人,此書信我能否閱覽一二,若能將王大人同薛小姐的甜蜜過往繡於繡品上,圖案的衝擊自比文字來得強烈,或許有助於薛小姐恢復記憶?”
趙氏這才注意到江元音,詫異道:“你是?”
一開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王義濡和薛梓玥的會面上,沒人去看沉默的,無關緊要的人。
她一直以爲江元音是方氏的隨身丫鬟之類的。
現下聽她這般說,不似丫鬟。
方氏掃了眼江元音和秦瑾煙,向趙氏解釋出聲:“這二位是‘流光坊’的,先前我不知梓玥是這般情況,特邀她二位登門,按照梓玥的喜好心意來定製喜被等,沒成想……梓玥會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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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氏垂眼看向牀底不肯出來的薛梓玥,眼淚落下:“我說爲何這兩年再未見過梓玥,原來如此……”
“是我不好,我若主動登門瞧上一回,何至於今日才知梓玥病了啊。”
方氏流露出的心疼太情真意切,瞬間拉回了趙氏的注意力。
“這怎能怪你?是我這個當母親的不好,才讓她遭此意外。”
兩人就這麼蹲在牀榻前,執手相看淚眼,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說着自己對薛梓玥的愧疚。
江元音此時此刻方對方氏先前說她說話愛東一句西一句,有了確切的感受。
誠然如此。
也幸虧如此。
趙氏的注意力被帶跑,無暇再管江元音。
她順勢將信收入袖袍裏,接着主動幫着丫鬟收拾這一室良籍,一邊順勢察看着屋內有甚蛛絲馬跡,一邊側耳仔細傾聽趙氏同方氏的交談。
薛梓玥蜷縮在牀榻底下,任憑她們怎麼哄都不肯出來。
在方氏的不斷追問下,趙氏終於開口道:“兩年前,有一日老爺在衙門收到一封挑釁信,就是那個叫什麼班若的毒怪,說要將蘭城變成一座‘活死人’城。”
“老爺憂心全城百姓,立即派人排查可疑人,誰知……最後中毒的竟是我家梓玥啊……”
“這兩年梓玥就沒個清醒的時候,誰也不認得,我和老爺尋遍了周遭名醫,也一直在找那班若的下落,卻沒尋到半點蹤跡。”
一旁的江元音聽着,對兩年前的事清楚了幾分,卻也生出了更多的疑惑。
她這一路聽到的那些,說班若拿蘭城的無辜百姓試毒,將人變成活死人,便是從這信傳出來的吧。
只是班若爲何要給薛茂民發挑釁信?
她活了兩輩子,只聞班若行蹤縹緲不定,從未聽說其有拿無辜百姓試毒的事蹟。
兩年前在蘭城出沒的,真的是班若嗎?
而方氏聽完,心緒起伏:“你怎地不同我們說?梓玥亦是我看着長大的孩子,我王家定會傾盡全力,替梓玥找名醫,找班若替她解毒啊。”
她說完,又想起什麼似的,話鋒一轉問道:“不過剛剛我兒說崔家悔婚是什麼意思?梓玥何時同崔家有婚約?這到底是怎麼個事啊?”
趙氏稍稍側目,略顯心虛地避開了方氏的目光:“義濡高中留任汴京,前途不可估量,我們梓玥如今失了神志,自知高攀不上義濡,若非你們今日來提親求娶,我們是萬不會同你們說這些的,你們若是想打道回府,我們定不會攔着。”
她這話顧左右而言他,半點沒回應薛梓玥和崔信議親的事。
方氏的注意力果然再次被帶跑,不贊同道:“你怎能這般想?我兒怎會因爲梓玥出了意外,便棄了兩人之間的情分?梓玥是個好孩子,便是她與我兒沒有緣分,若有我王家幫得上忙的地方,我王家也不會推辭的。”
江元音擡眼看過去,將趙氏與方氏的側臉神情盡收眼底。
兩張淚眼婆娑的臉,心思卻不盡相同。
……想來薛梓玥的悲劇,其父母難辭其咎。
與此同時,書房。
薛茂民邀王義濡落座後,長嘆了一口氣,開始敘說兩年前的種種。
說辭和在薛梓玥廂房的趙氏無異,從收到班若的挑釁信,全城排查可疑人到薛梓玥遭了毒手。
他亦沒主動提及半句和崔家的往來。
只是他不提,王義濡卻主動發問了:“義濡有一事不明,我與梓玥的情誼,伯父當看在眼裏,爲何兩年前伯父會有意將梓玥許給崔信?”
他盯着薛茂民,又問:“伯父,難道其實從來瞧不起義濡嗎?”
薛茂民眼底有被戳中的尷尬一閃而過,強作鎮定地否認:“賢侄誤會了。”
他打馬虎眼地回道:“若真是如此,梓玥與崔家兩年前就定親了,這事早在蘭城傳遍了,賢侄又怎會直至今日才在崔家聽到消息?”
論起來,薛王兩家的“情誼”,可比“薛崔”兩家要深。
王家是鹽商,不缺銀錢,自他任柳州知府以來,王家沒少捐贈銀兩,支持他推動各種決策。
一來二去,兩家的確交好。
可他卻從未想過要將薛梓玥嫁給王義濡。
在他心中,有個曾任禮部左侍郎的祖父,當縣令的父親的崔信,才是更登對的人選。
他不覺得這樣的想法有甚不對,人往高處走,王家對他薛家大度,想和他薛家結親,還不因爲他是知府?
何況王家也沒少向崔關禾獻殷勤,王家不知是砸了多少銀子,才讓崔關禾認了王義濡這個“學生”。
礙於這微妙的關係與情面,他沒急着說開,同王家撕破臉,只等着崔信過了鄉試,一切鐵板釘釘,再將兩家定親的事公開。
可惜崔關禾中風、薛梓玥中毒,而崔信鄉試落榜,婚事便不了了之。
他一直以爲崔家理虧,不可能主動提及悔婚的事,沒成想竟告知了王義濡。
思及此,薛茂民有些氣不打一處來,對崔家的怨懟更濃烈了幾分,真心實意地罵道:“分明是他崔家有意替崔信求娶梓玥,而我顧念崔老的面子,沒有冷言拒絕,想緩幾日再尋個由頭拒了,結果梓玥先發生了意外,他們後悔了不說,現如今還潑我們髒水。”
“壓根未曾訂婚,哪來的悔婚?無稽之談!”
薛茂民越是心虛理虧便越是激動,要求王義濡表態站隊道:“賢侄是信我,還是信崔家所言?”
反正他不信崔家敢同他對質,何況真到那時,一切都能推到中風的崔關禾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