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不記得當初他給我做治療的場景了，看他現在的表情，我覺得他比當時的我更需要救贖。
回答這個問題並不難，但我卻不敢激怒他，只好先順着他的情緒走，“很多事情我都記不太清了，你也好，陸衍琛也罷，對我來說他是活在你們口中的一個名字，你對我也只是一個心理醫生而已。”
我將手從他手心掙脫出來，摸了摸我隆起的肚子，“我現在只是一個孕婦，最大的心願也只想平安生下我的兒女罷了。”
這樣的回答他是滿意的，因爲在他看來，他和陸衍琛都在同一起跑線。
“我明白了，阿菀，我不會傷害你，我只想你給我一個公平的機會。”
他緩緩起身，打開了牀頭燈，凝視着我的眼睛，“分明一開始是我先認識你的。”
其實我很好奇，有個問題恐怕我沒失憶之前也不知道答案。
我調整好了睡姿，任由他給我蓋好被子。
這種時候，他在我身邊我反而比較安心。
至少相比樓下那對夫妻，他更靠得住。
他反鎖上門，拿了被子出來，像之前那樣熟練打地鋪。
平心而論周隼的外形條件卓越，氣質儒雅，他這樣的男人應該很容易找女人才對，他爲什麼要大費周章將我一個已婚孕婦擄走？
你說他心理變態，這些天來他對我照顧有加，也沒做什麼。
等他也睡下關了燈，我才緩緩開口：“講講我們的過去吧，例如你爲什麼會喜歡我？”
“好。”他的聲音很好聽，像極了午夜的電臺主持將一切娓娓道來。
“其實一開始我只是拿你當一個普通的病人對待，我第一次見到你的那天，你穿着一套職業套裙，踩着五釐米的高跟鞋，手裏拎着公文包，那樣子不像是來找我做治療，像是來跟我談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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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描述很細緻，輕而易舉讓我腦子裏有了這個畫面。
“我見過很多病人，但從未見過你這樣的，你顯得太正常了，談吐清晰，目光清澈，身上看不到一點頹廢的樣子。”
“這樣的嗎？”我輕喃着，想着自己當時應該是什麼樣的心情跨入他的辦公室。
“後來通過測試我才發現你不僅有病，還是雙向情感障礙。”
“分明你深陷無底深淵，就連自己都看不到一點陽光，可這樣的你竟然沒有心存怨恨，你從未怪過那些帶給你傷痛的人，你努力掙扎帶着滿身傷痕跌跌撞撞走到陽光下，用破破爛爛的身軀帶給那些孤兒院的孩子們一點陽光。”
“我不得不承認，你的特別成了我的研究對象，一開始我只是想要觀察你。”
“我冷眼旁觀着你一次又一次好不容易從泥潭爬出來，卻又被你所謂的愛人、親人踹下去，得了抑鬱症的人大多會封閉自己和外界的交流，會情緒不穩定，會暴躁，會自殘。”
“但你善良到不願給任何人帶來麻煩，卻又痛苦不堪，在淤泥朝我伸手，央求我拉你出來，那時候的我甚至想着，究竟要多久你才會徹底放棄。”
我下意識抓住了被子，他苦笑一聲：“我很卑劣吧？我很小就見識了人性的劣根性，我覺得世上不會有真正的好人，我將你的痛苦當成一場好戲，我想看到你翻臉，你墮落，你不再微笑，沒有一點能量的樣子。”
“後來你果然被傷的越來越深，你不再笑了，來我這裏也越來越頻繁，你的狀態越來越糟糕，失眠，沉默，控制不住情緒，甚至有了輕生的想法。”
“我以爲我贏了，你終究也變成了黑色，可我錯了……早在那場試驗遊戲中，我早就遺失了自己的心，我試圖拯救你，想要將你復原，想要再次看到你的笑臉。”
“那時候我並不知道詹非晚的身份，更不知道她們策劃了這樣一出大戲，本以爲等你看清了陸時晏，徹底和他斷絕關係以後，我就可以追求你，救贖你，將你變成原來的樣子，我正好去國外參加一個講座，等我接到你失蹤的消息時，我第一時間飛回雪城。”
“在無人問津的角落，我找到了那個報警的人，我知道你可能沒了，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我開始追查你的下落，後來發現這件事和組織有關係。”
我開口道：“你瞭解這個組織，是麼？”
“算吧，小時候我曾經看過一些畫面，以至於深惡痛絕，我很早就和他們斷絕關係，一個人去了異國他鄉，改名換姓到現在，如果不是因爲你，我不會再和他們有一點瓜葛。”
“我終於找到了你，可是你……”
他說到這的時候聲音一片哽咽，“你甚至沒有一具完整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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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你身爲姜灣灣聯繫我時，我也想爲你討回公道，就配合了你的行動，在現場我看到你的眼神，你的細微動作，讓我覺得你不太對勁，我開始關注你的一切，最後確定你就是蘇菀！”
“阿菀，我後悔了，如果當初一開始我就引導你及時止損，你不會懷孕，也不會因爲那個孩子而消沉，更不會死在大雪裏的新婚夜，重來一次，我想要好好照顧你。”
我能理解他的好心好意，但我已經有了愛人，甚至有了孩子。
我哪裏還需要他的照顧呢？
“你的父母會傷害我嗎？”我轉移了話題。
“我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明天他們就會離開，陸衍琛聯合別人打掉了他們衆多據點，如今逃出來的人都是一些窮兇極惡的畜生，如果你再留在陸衍琛身邊，你也會很危險的，他們一定會報復你。”
“所以阿菀，爲了你和肚子裏孩子的安全好好在這待產，這裏是最安全的。”
“可是陸衍琛他……”
他打斷我的話：“時間可以撫平一切，很晚了，你休息吧。”
他有好心，也有自己的私心。
我沒法去評價，只希望自己有機會能和陸衍琛聯繫上。
得想個法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