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推開劉迎花,譏誚地看着她,“二嬸在說什麼?侄女兒聽不懂。”
“那日,侄女兒的馬車一出城,就遭了刺客。馬驚了,侄女兒連人帶馬摔下落川澗。”
“當時肖家公子護送肖老夫人入寺參佛恰好路過,若非有肖公子捨命相救,侄女兒如今只怕早就命喪黃泉。”
說着,她朝一旁的肖宬福身一禮。
肖宬也微微欠身。
秦姝繼續說道:“護院被殺、車伕逃走,兩位嬤嬤和兩個丫頭遇難,馬車掉進水中。侄女兒孤身一人,天色又晚回不了城,就只能跟着肖老夫人去了普度寺。”
“這段時日,從未有人入寺尋過侄女兒,更無人通知侄女兒要提前給爹孃燒五七祭。”
肖宬剛要上前說話,被旁邊一位年長的嬤嬤伸手一把抓住,朝他輕輕搖了搖頭。
那嬤嬤上前一步,輕聲說道:“老身是肖老夫人身邊的玉嬤嬤。秦姑娘所言全部屬實,老夫人車駕剛剛過去。這位太太如若不信,可以去肖府當面詢問肖老夫人。”
肖府老夫人,那可是宮裏肖賢妃的嬸孃。
誰敢去找她問話?
那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玉嬤嬤話音一落,人羣頓時一陣騷動。
有人小聲說道:“出府就遭刺客。這府裏連找都沒找,就把自己閨女嫁過去,這是認定了自己侄女兒回不來了吧?”
“是認定了回不來,還是早就知道回不來還不好說。”
“就是,要不怎麼那麼巧,秦大小姐前腳出城,後腳就遇到了刺客?”
“一個孤女出城,什麼仇什麼怨,不爲劫財不爲劫色,就是爲了殺人?”
“沒了秦大小姐,這些嫁妝,可不就是無主之物了嘛。”
“哪算無主之物啊,不是跟着秦二小姐嫁到程府去了嘛。”
圍觀的百姓紛紛交頭接耳,嗡嗡聲響起一片。
秦景昌臉色陰沉,死死盯着秦姝。
他之所以沒急着找秦姝,是因爲出府那日的刺客,本就是他託人安排的。
護送死丫頭出城的所有人都沒有回來,張莊頭那邊又遲遲沒有給他消息。
他便下意識覺得,是秦姝害怕,躲起來了。
這段時間,他被這一連串的事情折磨得精疲力盡,心裏對死丫頭的怨恨早已經頂到了天靈蓋。
聽說這死丫頭突然現身,當着黜置使和城中百姓的面要求退婚,替嫁之事藏不住,換戶籍的事更成了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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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升騰的怒火瞬間將他僅剩的理智燒了個乾淨。
一見面就恨不得一刀將她砍死,打她一巴掌都不解恨。
下手就沒能控制住力度。
卻不曾想自己又不小心中了這死丫頭的道兒。
秦姝繼續說道:“今日,侄女兒剛剛回城,聽說了二叔將堂妹嫁入程府的消息。”
“既然堂妹已經嫁給程二公子,我與程家的婚事自然不作數。因見程大人在此,這才想着向程府要回我的庚帖。”
秦姝看向秦景昌,“卻不曾想,二叔一來,不由分說就打了侄女兒一耳光,張嘴就說侄女兒與人私奔,動輒就說我爹孃沒有教好我……”
說到後面,秦姝已經氣到渾身發抖,“二叔,我爹是你嫡親的大哥,這麼多年,他何曾虧待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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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是讀書人,不事生產不務農桑。整個府中吃的穿的住的用的,哪一樣不是爹爹爲你置辦?三位堂兄從開蒙到如今,所有的花費可曾短過?”
“爹孃屍骨未寒,你便幾次三番拿教養說事,話裏話外對我爹孃極盡羞辱!你可曾對我爹孃有過半分敬重?”
劉迎花立刻陰陽怪氣說道:“哎喲侄女兒這話說得有點喪良心啊,我們什麼時候不記得你爹孃的好了?”
“要不是你行事不端在先,你二叔會說這樣的話?他可是你嫡親的二叔,你做出這種丟人現眼的事,我們臉上好看嗎?”
“哈!”
秦姝兩眼含淚,狀似瘋癲,大笑一聲道:“我行事不端?請問二嬸,我所行何事?如何不端?又做過什麼丟人現眼之事?”
劉迎花從未見過如此瘋狂、如此伶牙俐齒的秦姝,被她眼中熾盛的恨意嚇了一跳。
她倒退一步,結結巴巴道:“你,你……”
秦姝冷笑一聲,揚聲打斷她的話,“這行爲不端,二嬸說得,可是劉寶財嗎?”
“我爹孃尚未出殯,他半夜爬牆入宅,被漕幫的大哥抓住暴打一頓。二嬸說他是自家親戚,二叔說我是無理取鬧,劉寶財的妹妹上來指着我的鼻子就罵我惡毒。”
“請問二嬸,我行事不端在哪裏?是因爲沒有如了你們的意嗎?!”
“今日退親,程大人說二叔跟他講,我是因爲有了意中人,才不願嫁入程府。”
“可爲何那日,二嬸卻跟我說,是因爲劉寶財半夜爬我家牆頭,壞了我的名聲,程府堅決要退婚?”
“我本想退還聘書,解除婚約,二嬸卻又不肯。”
“不是二嬸說,我若是被人退婚,就會影響到秦氏其他未嫁的姐妹嗎?”
“不是二嬸說,二叔跟程大人苦苦商議許久,程大人才同意不退親,可以娶秦氏女,卻不同意娶我過門的嗎?”
“不是二嬸說,你那侄兒寶財,人品好、學問好,是這天底下再好不過的姻緣嗎?”
“也是二嬸說,堂妹是爲了維護我的名聲,才不得不委屈自己頂着我的名義,替嫁入程府的嗎?”
“說她沒有嫁妝擡不起頭,說她帶着我的嫁妝入了程府,以後站穩腳跟了,斷不會忘了拉我一把的嗎?”
秦姝步步逼近,大聲問道:“怎麼如今,這一切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她冷笑一聲,反問道:“我秦姝,雖一介弱女子,但行得端坐得正。那劉寶財,他算個什麼東西?憑他也敢肖想娶我秦姝爲妻,他也不看看,他配嗎?!”
一番話說完,圍觀的羣衆頓時哄地笑了起來。
一個鄉下目不識丁、身無寸功的男子,竟比刺史府嫡次子還要好?
將一個千嬌百寵的富家千金嫁給鄉下窮漢,居然還是難得的好姻緣?
這是將人家女孩子當成傻子了吧?
不,這是連傻子聽了,都得啐她一口的程度!
劉迎花一聽,頓時氣得眉毛都豎了起來,朝着秦姝狠狠啐了一口道:“那也是你水性楊花勾三搭四,引得我那侄兒寶財半夜爬牆與你私會!”
秦姝直接氣笑了,“我水性揚花勾三搭四?當初二嬸不是說,你那孃家侄兒是因爲在喪儀上,見侄女兒哭得傷心,這才動了惻隱之心,半夜爬牆要來安慰一番的嗎?”
“侄女兒當時還很是驚訝,那時才知,原來二嬸家的男子,表達愛慕的方式是半夜爬姑娘家的牆頭、壞姑娘家的名聲!”
圍觀的好些人直接笑得倒在了地上。
就連紀瑋和程袤都忍不住捂着嘴,輕咳一聲。
秦姝冷笑一聲道:“哦對了,我還記得,當初二嬸孃家侄女兒,也就是那位爬牆的劉公子的妹妹,又說是因爲她相中了我一只鐲子,她哥愛妹心切,才半夜爬牆來找我要鐲子。”
她冷笑着望向劉迎花,“所以,請問二嬸,這劉家公子到底爲何要半夜爬別家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