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 我覺得我應該是自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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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爲先前的這番剖白式的聊天,讓摯友二人因爲時間而拉開的距離,頓時縮短了不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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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聽了班昀說不用謝他這話,封炎睨他一眼,語氣變了變,“行吧,那不謝了。”

封炎支使道,“去,給我拿點酒來。”

話雖這麼說,聲音裏卻沒有什麼命令,聽起來更像是一種朋友之間的差遣。

班昀怔了怔,因爲他們年少時,就是這樣互相差遣的。

去,拿點酒來。

行,那你把魚烤了。

我看你長得像條魚。

你再說一遍,就得被我摁在酒缸裏淹死。

因爲封炎這話,兩人好像一瞬間有些回到了年少時。

班昀淺淺扯了扯嘴角,起身去讓僕人送些酒來。

是他每年都會釀的五毒釀,的確是用毒蟲煉的,但酒卻是沒有毒的,甚至還異常的香濃醇厚,是不可多得的美酒。

也是萬毒谷密不外傳的祕方了,通常都只有谷主才知道。

但班昀,離開師門之後,就沒有再飲過酒。

離開師門之後,已經沒有了能讓他願意與之一起暢飲的人。

所以,他只是釀而已。

每年都釀,酒窖裏存了不少,卻很少動過。

此刻就讓僕人拿了很陳的一罈五毒釀來。

酒罈放在封炎面前的桌面,酒封正好對着他。

所以封炎就將那早已經褪色了,看不出原本紅色的酒封貼上的字跡看得清清楚楚。

那上面寫的……是他的生辰。

“這是……”封炎伸手撥了撥那酒封,目光裏倒是有些詫異。

班昀嘴角依舊是先前扯開的那種淺淡的笑意。

“以前一起偷龍辰的酒時,我就同你們說過的……”

班昀這話,將封炎的記憶也拉回久遠以前。

的確說過。

封炎想了起來,當初他們都是少年郎,年輕氣盛正是對什麼都感興趣的時候。

於是結伴一起偷師尊的藏酒喝。

喝得醺醺然的時候,班昀就大着舌頭對他們說,說他們萬毒谷有一種祕釀,非常好喝。

他以後有機會偷來給兄弟們喝。

後來覺得這樣還不夠,便說,以後等他繼承了那祕釀的方子,就在每個兄弟的生辰,都給釀上一罈。

班昀還調侃他們:這生辰酒,就釀到你們‘出嫁’爲止,行吧?人家不是釀女兒紅都是這麼釀麼?這就當我給你們釀的兒子紅了。

然後他就被幾個師兄弟們按着揍。

沒想到過去這麼久了……

封炎竟是真的看到了自己的生辰酒。

他有些出神。

班昀揭開酒封,淡聲說道,“我在你們生辰的時候,都會釀一罈,在你們離開師門的日子,也都會釀一罈。”

罈子一打開,裏頭那馥郁濃烈的香氣,一下子就彌散了出來,整個房間裏都香得醉人。

封炎一下子就有些理解了,爲什麼當初班昀總看不上龍辰的那些存酒。

看不上也是正常的,和這五毒釀比起來,龍辰的那些存酒的確是不值一提。

班昀給他滿上了一碗,自己也滿上了。

兩人一句話都沒說,就端碗飲盡了。

就好像,那遲了多年的酒,終於飲上了。

就好像當初坐在一起喝那些偷來的存酒時的少年們,就和他們此刻的模樣重疊在了一起。

“你這些年,與他們幾個,再沒聯繫了吧?”

兩碗酒下肚之後,精神似乎都被放鬆了不少。班昀問得很是隨意自在。

封炎聽得出,他問的是那幾個師兄弟。

他嗯了一聲,“沒再聯繫過。”

“那對他們的景況應該也不清楚了。”班昀說道。

封炎對此不置可否,算是默認。

班昀笑了笑,似是自嘲,“也不怪他們不來同你聯繫,就他們現在的景況,的確是不好意思來聯繫你。”

聽到班昀這話,封炎沒有說話。

班昀繼續道,“松希現在每天像是長在了煉製室裏似的,每天無休止地煉製。”

封炎聽了這話,眉心淺淺擰了擰。

“彥維……每天睜眼就是取血,活得都沒個人樣子了,我看過水雲宗那個被陰煞之力和業障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乾屍一樣的黃長老。彥維比那樣子毫不了多少。”

“唐馳……”封炎吐出這個名字,卻沒再往下說。

關於唐馳,其實封炎後來還有過些許消息。

那是他作爲監察司正的時候,聽聞某個城鎮好像有什麼邪修還是什麼邪魔外道的吧。

真假已經無從查證,但這種事情,彙報上去之後,元老會作爲那管天管地的機構,總歸是會給出指示的。

封炎沒有想到元老會給出的做法是抹殺。

那個個村莊被屠殺殆盡,無一生還。

元老會派去的人,就是唐馳。

而據說,唐馳屠殺那一個村莊數百口人,甚至都沒用兩刻鐘。

那是封炎在離開師門之後,第一次聽到唐馳的事情。

班昀聽着封炎說起唐馳,他輕聲嘆了一口氣,“他殺很多的人。他每年會來找我一次,然後我陪他去一座香火很旺的大廟裏供奉很多很多的長明燈……”

有什麼用呢。

但他們師兄弟幾人,就硬生生,因爲元老會這個可怕的組織,變成了今天的樣子。

封炎聽了這話,沒有做聲,只是又飲了酒下去。

班昀也不語,只悶頭飲酒。

兩人就這樣,相顧無言地喝了好一會兒。

彷彿先前那個蒼涼的勁兒才過去了。

這才重新開了話頭。

班昀說道,“你此番忘了卓施然,是自願的嗎?”

封炎沉默了片刻,輕輕搖了搖頭,但給出的答案卻並不是不自願,而是……

“不知道。”說起這三個字的時候,封炎心裏有些難耐的煩躁。

以前其實沒覺得,以前只覺得,只要能遠離京城一陣子,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就可以了,就很好了。

付出一些無關緊要的記憶爲代價,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可是現在,卻一說到‘不知道’這三個字,心裏那種無力感,就讓他很煩躁,甚至有些恨自己。

沉默持續了好一會兒,封炎才繼續說了句。

“我覺得我自己應該是自願的,可是事態發展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又有些不知道,我自己當初的自願,還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