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勇到家,發現筒骨已經煮上了,“誰砍的?”
“姥爺用斧子砍的。”
劉彩霞聞着鍋裏的香味,繼續添柴。
劉大勇看了眼泡發的半盆子大米,笑眯眯的又去河邊了。
李冬在房間裏喊了聲“民子關門”,李位民麻利地跑去關上了院門。
李冬進了廚房,指着那堆放着舌心肝脾腰的盆子道,“彩霞,拿出豬肝和豬腰出來切了炒着吃,守成守業去自留地裏拔兩棵蔥和芹菜。”
說到吃,誰做事都麻利。
等李二姑回來,半盆切好的豬肝等着她炒。
四片中間的白筋還沒完全割乾淨的腰子等着她片。
一看中午一頓就吃這麼多,她忍不住問,“不過了?”
“過!”
躲在房間裏的李冬,聽到院門又插上了,忙跑了出來,“二姑,快炒,炒完還要煮米飯。”
大侄女的話,李二姑很少拒絕,只是,“大寶,這腰子是單獨給你吃的。”
“一起吃。”
李冬擺擺手,“這麼多東西,天氣也熱,大家一起敞開肚皮吃。”
李奶奶也贊成,“大寶的腰一點問題也沒有,敷了兩天藥,那青紫也沒了,炒了,大家一起吃吧。”
半盆豬肝只配了四棵芹菜,兩個豬腰子只配了兩根蔥。
李二姑抓了一把幹辣椒出來,把兩個菜都炒得辣辣的,就這也沒剩下。
連筒骨湯也沒剩下。
李冬只啃了一個扇骨,她實在是吃不下了。
她不知道再這麼吃下去的話,她的肥,該怎麼減。
李二姑也撐得動不了了。
李爺爺還在吸骨髓,說筒骨的精華就在骨髓上。
歇了會,李二姑帶着閨女和丈夫去滷煮剩下的豬下水。
打開調料罐子,李二姑道,“娘,調料該買了。”
李冬道,“這次都用上,要是不夠,就多放些蔥薑辣,下次我去縣城買。”
調料可是屬於奢侈品,不需要票,但是要五毛錢一兩,普通人家能備上幾個八角,就算是有調料的人家了。
聽着大侄女的話,李二姑接着道,“鹽也要買了。”
“嗯嗯,我記得了。”
李冬盤算着哪天出去合適,院門被敲響,她忙跑回了西偏屋。
李奶奶親自去開院門,沒辦法,桌邊的爺孫幾個,還在和骨髓奮戰,還商量着要不要拿斧子劈了筒骨。
門外,是左鄰高家奶奶。
高奶奶拎着個籃子,籃子裏只有六個雞蛋,她不好意思地說,“張大姐,我聞到了豬肝的味道,我,我想來換一小塊豬肝。”
“看你這話說的。”
李奶奶嗔怪的說,“說什麼換?等滷煮好了,我給你送一塊過去,晨晨的身體怎樣了?”
高奶奶眼睛溼潤了,“還那樣,坐起來就暈,村醫總是叮囑多吃豬肝補鐵。”
“可是晨晨爹也是頭一天晚上就去排隊,一說買豬肝,售貨員就說賣完了。”
“其實都是內部留下去了,你家今天怎麼買到了?”
“說來也是巧了。”
李奶奶解釋說,“大勇起了個大早,前面都是買肉的。”
“今天宰殺了三頭豬,肉一多,豬下水就不稀罕了。”
“我給大勇帶的錢不少,大寶又叫他多買,他愣裏愣氣地買回來兩套豬下水。”
“一會,我把豬心也給晨晨送去,別急,這種病就要慢慢補。”
高奶奶抹淚,“好,好,這雞蛋留下,也沒存幾個下來,我一會給你拿幾個錢。”
“說什麼渾話呢。”
李奶奶不接籃子,“別的咱先不說,就說那晚大寶喊殺人了,你家兒子兒媳婦帶頭衝進來幫忙,就衝這份情,我能收你的東西嗎?”
“都說遠親不如近鄰,你要是敢把籃子放下了,我們兩家就絕交。”
高奶奶彎腰放籃子的動作定住。
李奶奶扶直她,“拎回去煮給晨晨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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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送走了左鄰,李奶奶插上院門,進了西偏屋,“大寶,一會那一副豬肝,我給晨晨送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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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冬想了一會,才想起晨晨是誰。
隔壁高家七歲的小孫子,聽說一出生,高三嬸就沒有奶水。
喂米湯吧,可是貧窮的家庭裏又沒有大米,全靠李家接濟點細糧給喂活了……
一開始,以爲蠟黃瘦弱是虧到了,家裏人口多,就沒有不虧的身體。
從大前年開始,晨晨就經常犯暈,村醫說是貧血,叫多吃動物內臟,豬肝是最好的。
也不知道高傢什麼運氣,一家子輪換着進城去買豬肝,一買就說沒了,十次有九次買不到。
在大寶的記憶裏,晨晨好像就在今年沒了。
“我忘了,要不然的話,兩副豬肝都給晨晨拿去了。”
李奶奶就知道大孫女不是個小氣的人,“我對你高奶奶說豬心也給拿去。”
“行。”
李冬頷首,“您看着什麼合適就給拿什麼,給右邊向家也送些過去。”
“給晨晨挖點白面去,面好比較消化。等我去縣城了,再給他帶點掛面回來。對了,紅糖給他拿去了沒有?”
“給了。”
李奶奶摸着大孫女的頭,“大寶長大了,不護食了,也懂得人情來往了。”
李奶奶的動作配上這話語,讓李冬有種她是貓或者狗的趕腳。
……
一大鍋的豬下水,滷出來後,只有大半鍋。
李奶奶挑出一大塊豬肝和一個豬心放在大碗裏,“這個給晨晨送去。”
又挑出一段大腸和半個豬肺放在另一只碗中,“這個給向家送去。”
安排好了,她擡起頭,“小茹,你送哪邊?”
李二姑端起裝有豬肺的那只碗,“我去向家。”
她怕看到晨晨,瘦弱的讓人想落淚。
……
李奶奶用籃子裝了滷味碗和一碗面粉,去了高家。
高奶奶接了籃子,眼淚吧嗒吧嗒的掉。
李奶奶輕拍她的堅持以示安慰,“我去看看晨晨。”
高家西偏屋。
牀上躺着的高慶晨,瘦得像骷髏似的,看到李奶奶,蠟黃的小臉露出虛弱的笑容,“李奶奶。”
李奶奶心疼地摸着他枯黃的頭髮,“怎麼又瘦了?”
“沒有。”
高慶晨不承認,“一直都這樣。”
李奶奶不信,可也不多說,“你大寶姐讓我給你挖了碗白面來,叫你奶奶給你弄面糊吃。”
“你胃口弱,別吃難消化的東西,那豬肝,你在嘴裏慢慢磨碎了再嚥下去。”
“要是沒胃口,就彆強撐,要是怕放壞了,就叫家人一起吃。”
“你大寶姐說,等兩天她去縣城,給你帶掛面回來。”
“那紅糖,你衝點糖水喝,別省着,你身體好了,你家人也少些擔心。”
“你省下的那點東西,不值別人一口的,你可明白這個道理?”
高慶晨頷首,“我知道的,我不是省着,是確實吃不下。”
李奶奶暗暗嘆氣,無論生什麼病,一定要有胃口才能挺得過去。
像晨晨這種病,村醫就是說缺營養。可是吃不進去,哪裏來的營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