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施然目光沉靜地看着班昀，將先前問的話，又問了一遍，“所以叛逆的萬毒谷主，你得罪那些‘大人’了麼？”
班昀聽了她這話，輕輕嘆了一口氣，他的的確確是對這個女子已經沒有了太多隱瞞的意思。
她太聰敏，很多事情只要給她一根線，她腦子裏就能把什麼都拽出來。
原本班昀還想着，如果她猜到了什麼，自己能遮掩的就儘量遮掩一下。
但是眼下看來，還是算了吧。
如果她猜到了什麼，那自己還是順着她的話頭點個頭吧，別費功夫別費腦子了。
所以班昀輕輕嘆了一口氣之後就說道，“你問我啊？你不是都知道了麼，還有什麼好問。”
卓施然聞言，輕輕挑了挑眉梢，想到自己之前曾經說過的猜測。
她猜說不定班昀曾經與封炎就是好友呢。
說不定班昀就是爲了幫封炎呢。
說不定他現在這樣一副非她不娶的樣子，其實只是爲了把她勾到了之後，元老會那些人覺得她對封炎沒有威脅了，就放過他們呢。
誰知道呢？
而班昀此刻這話聽在卓施然耳裏，無疑已經是默認了這個可能。
卓施然看着班昀，其實還是有些好奇其中的細節。
但瞧着班昀似乎沒有什麼打算說的意思，倒也不強求了。
她停頓了片刻之後說道，“那就這麼着吧。”
說着，卓施然就起身，“你也不用爲我守夜，姑且不論有沒有人會趁夜來暗算我了，就算有，也沒什麼好怕的。不是說困了麼，早點休息吧。”
她準備將窗戶關上，但還不等她關上窗戶，就聽到了班昀的聲音。
比起平日裏總帶着幾分散漫的慵懶而言，此刻班昀的聲音聽起來，很明顯更加深沉。
透着些……從回憶裏帶出來的悠遠。
“我和封炎幾年前曾經是師出同門的師兄弟。”班昀開了個頭。
卓施然試圖關窗的手倏然停住了，她的手停頓了片刻，將窗管好之後，指了指桌椅，“坐吧，給你泡點茶喝。”
卓施然泡茶期間，班昀沒有再繼續說，她也沒有催促，一直等到她不疾不徐地擺弄着茶具，將茶水都斟滿了之後。
班昀捏着白瓷杯子，手指尖杯沿輕輕摩挲着。
開了口，“我，封炎，還有另外幾個。我們年歲相仿，意氣相投，在同一位老師門下學習，又個個都是資質出色天賦卓絕的好苗子。
我們同吃同住，一起學習一起玩耍，日子過得很快活。”
卓施然聽到他的聲音，這才擡眸看向了他，其實這些，都是卓施然多少知曉的事情。
她曾經聽封炎提及過，當初恩師的背叛，後來又從卓雲旗口中得知了封炎與班昀曾經是同門師兄弟的事情。
不過，卓施然沒打算打斷，安靜聽着，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班昀的思緒似乎拉得有些遠了，好一會兒，似乎都在回憶着，思考着應該從哪個位置開始說起。
片刻後，才開了口，繼續道，“我們來自五湖四海，剛開始，我們本以爲，之所以能聚在一起，在老師門下，是因爲我們正好，都是天資卓絕的好苗子。
但是漸漸的發現，事情好像不止這麼簡單。因爲我們幾人，好像不止天賦卓絕，身上還都揹負着一些……各自的命運。”
說到這裏的時候，班昀笑了笑。
卓施然側目正好看到了他臉上的笑容。
怎麼說呢，是一種挺戳心的笑容，帶着些……與其說是自嘲，不如說是一種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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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施然知道他所說的揹負着的一些各自的命運，指的應該就是像封炎那樣的，家族中朱雀聖力的容器。
“封炎是朱雀聖力的容器，這一點你應該早就已經知道了。”
班昀說着，囫圇飲下一杯茶。
卓施然覺得，或許他會更希望此刻杯中的是酒。
班昀灌下一杯茶水之後，才繼續開了口，“我們各自揹負着不同的命運，除去封炎之外，其他幾人也差不多。
松希是天生器靈，在煉製上，有着獨特的本事和力量。彥維有強大旺盛的生命力，血液當做藥引子，彷彿能醫盡天下所有沉痾。唐馳沒有任何靈力，但在劍道上的理解，幾乎無人能出其右。”
班昀嘴角勾着些淺淺笑意，似乎那些回憶無論過去多久，都依舊能讓他愉悅。
卓施然問道，“那你呢？”
班昀擡眸瞧了她一眼，“我啊。”
他笑了。
本就是生得邪魅的男子，此刻一笑，竟是顯得有些妖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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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封炎的處境比較像。”班昀嘴角的笑意，漸漸落了下去，他垂着眸子，聲音聽起來，似乎也淡了許多，說道，“我們，都是容器。”
卓施然捏着杯子的手指，倏然頓了頓。
“封炎是朱雀聖力的容器，而我……”
卓施然聽到，班昀的聲音裏，似是多了幾分……說不上來，說不上來的聲線。
就好像，不是屬於人類的聲帶能發出的嗓音，而像是什麼東西震顫着才會發出來的那種聲線。
於此同時，班昀也擡起了眸子來。
他的瞳眸不再是先前卓施然看到的那般幽黑。
而是……一片黑，連眼白都已經消失了。
卓施然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倒沒有什麼恐懼，只不過在一瞬間分辨了出來，那一片黑並不是純純的黑。
而是複眼。
像是昆蟲的複眼那般，只不過不甚明顯，乍一眼看起來，就好像是整個眼睛都變黑了而已。
班昀眸子的改變也只是短短一瞬而已，很快，他眨了眨眼睛，眸子就又恢復如常。
卓施然想着他剛才的話，揣測了一下，“蠱……嗎？”
“嗯。”班昀略略點頭，“一種萬毒谷多年傳承下來的蠱母，因爲已經太久遠了，所以名字倒是不可考了，一般就稱之爲靈蠱。”
班昀說道，“我是它的容器。”
他停頓了片刻，似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片刻後，才輕嘆了一口氣說道，“但我比封炎命好些吧，這傢伙的命……真是醜啊。”
班昀聲音裏有深重的嘆息，“原本我以爲，他遇到了你，他的命終於要好起來了呢。”
卓施然眉梢輕輕挑了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