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聊妥後,秦氏便離開了,江元音回到後廚看解藥熬煮的情況。
剛剛將藥倒入藥碗,守院門的丫鬟又匆匆來報了。
“夫人,老夫人來了,讓我來傳信,讓您馬上去見她!”
這丫鬟是從江家陪嫁過來的,認得陳蓉。
江元音輕笑。
倒是來得挺快,還在這擺起了譜,當這還是江南江宅?
她不疾不徐地拿帕子擦拭乾淨了手,看向倒好的藥,吩咐清秋:“給侯爺送過去,記得盯着他喝完。”
“是,夫人。”
雪燕看着清秋將藥碗端到木盤上,忍不住對江元音道:“夫人,要不要清秋順路通知侯爺,老夫人來了?”
她對老夫人的印象還停留在“凌厲、動輒罰罵夫人”上,難免擔心夫人過去要吃虧。
侯爺對夫人的維護有目共睹,有侯爺在,夫人定不會受欺負。
清秋聞言望向江元音,等候她的吩咐。
江元音搖頭,只是又補了句:“轉告侯爺,不必等我用晚餐。”
清秋應聲,端着湯藥朝齊司延的起居室而去。
江元音淡然自若地離開後廚。
雪燕跟在身側,不死心地勸道:“夫人爲何不知會侯爺?有侯爺在,老夫人定不敢輕易欺負夫人,之前收拾王嬤、歸寧宴時,夫人也求助侯爺了啊……”
“那是因爲她們都是侯府的人,”江元音不以爲然,“現在要處理的是江家的事。”
她今日要好好和陳蓉算賬,有齊司延在,只會影響她發揮。
江元音剛到後院,便瞅見了陳蓉。
陳蓉閒步逛着,似在自家庭院般的悠然自得。
江元音迎上去,揚眉,驚喜道:“阿母今日過來爲何不提前知會一聲?我好做些準備,迎接阿母。”
“要等你做好準備,我不知猴年馬月才能進這侯府瞧一瞧,”陳蓉要笑不笑,“是你二叔母特意請我們登門的。”
“你們?”江元音更驚喜了,“可是阿父和正耀都來了?”
她忙左顧右盼了下,“阿父和正耀呢?”
陳蓉下巴擡了擡,“同你二叔父出門了。”
江元音敏銳地察覺到陳蓉面色上的喜悅,大致能推測出現下是個什麼情況。
她把江家安排在西街的“爛”宅子,借江興德的手轟走陳招娣後,就再沒管過他們。
江興德一直想融入汴京的世家權貴圈子,苦於沒個領路人。
現在,怕是跟着齊文臺交際去了。
想來這便是陸氏許給江家人的好處。
江元音表示瞭然地點點頭,熱切地詢問:“阿母能待多久?快到晚飯的點,我命人去備餐食,我們入屋坐着聊?”
“嗯,”陳蓉眼睫輕掃,“我正也有話,要同你聊。”
江元音領着陳蓉去了飯廳。
雪燕爲二人斟茶。
陳蓉開了口,突兀地問道:“聽聞你近日來甚得侯爺歡心,頗受寵愛?”
江元音低眼,似有些羞怯:“侯爺與我同房後,待我的確不似先前那般冷淡,我原本是想着,等肚子有了消息,再去向阿父阿母道喜的。”
陳蓉聽着,卻並不開心,而是語重心長道:“你是我女兒,我自然會爲你考慮,希望你過得好,所以我得提醒你,你要想過好這一生,目光要長遠,眼睛要擦亮,要尋個能長久倚靠的主,而不是圖一時的疼寵,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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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元音心裏冷笑,面上卻搖頭困惑問道:“元音愚昧,阿母可否說得更直白清楚些?”
陳蓉喝了口茶,“侯爺侯府的情況,我已全部知曉。”
說這話時,她眉眼裏有非常微妙的開心。
江元音替江雲裳嫁入侯府,成了侯夫人,她心裏是極爲憤恨不平的。
這潑天的富貴憑甚給個撿來的女兒?
如今知道她嫁的是個廢人,心裏反而平衡了。
陳蓉接着道:“侯爺耳目不聰、四肢不便……”
剛開了口,門口有車輪動靜傳來。
雪燕望了眼,禁不住揚聲道:“夫人,侯爺來了!”
有侯爺坐鎮,不信老夫人還敢找夫人麻煩!
陳蓉剛揹人說了兩句,正主便到了,難免心虛發怵,後背冒汗地望向門口,瞟見輪椅後,又安了心。
果然是個廢人。
江元音沒想到齊司延會來湊這個熱鬧,起身相迎,走至他身邊,俯身湊近,揚聲問道:“侯爺怎麼來了?”
齊司延淡聲回道:“岳母登門,我豈有不見之理?”
他轉了轉頭,雙眼渙散的環視屋內,“岳母可在屋內?”
“在呢,”江元音示意曲休將齊司延往陳蓉面前推,暗示道:“阿母剛從二叔母那過來,二叔母已將侯爺的情況告知阿母,侯爺不出面,阿母定也不會怪侯爺的。”
她三言兩語把情況向齊司延說清。
陳蓉起身,“老身見過侯爺。”
齊司延沒有任何反應。
江元音提醒道:“阿母,侯爺耳力欠佳,需得湊到他耳畔大聲說話,他才能聽見。”
陳蓉只得揚聲重複。
齊司延側耳,“依稀聽到了個陌生的聲音,可是岳母在說話?”
江元音在他耳邊轉述道:“是阿母同侯爺問好。”
齊司延道:“岳母既見過二叔母了,想必也知曉我耳聾目瞎,同人交談費勁,岳母無需在意我,好好同阿音聊天,權當我不在即可。”
這時下人送了晚餐過來,三人落了座。
主位讓給了齊司延,江元音坐在他右手邊,而她的右手邊坐着陳蓉。
江元音一如既往地給齊司延餵食,名正言順地將陳蓉晾在一旁。
直到齊司延吃好了,江元音才看向陳蓉,想起什麼似的,明知故問道:“阿母先前要提醒我的是什麼?”
那些話,她敢當着齊司延的面說嗎?
陳蓉看着雙目無神,連吃飯都不能自理的齊司延,眼底有嫌棄和輕視。
她知道自己此刻同江元音議論他,他也聽不見,可他身後杵着的那個隨從耳聰目明,顯然不方便繼續說教江元音。
於是,她端着架子回道:“食不言,你成婚不過數月,便把我從前教導你的規矩都忘了?先吃飯,今晚你同我睡,我再慢慢同你說道說道。”
江元音瞭然。
這是陸氏在想方設法阻止她和齊司延同房?
她毫不在意,溫順頷首:“是,阿母。”
待摸清楚陳蓉和陸氏達成了什麼共識,預備了些什麼手段,她方好應對。
一旁齊司延臉一沉,薄脣抿成直線。
……阿音今晚不和他睡?
……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