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氏身軀一震，隨後淚水就這樣滾落了下來。
她無力地躺在病牀上大聲地哭泣着，彷彿要將這二十年的隱忍和痛苦全都哭完。
姜盈眼眶緋紅，也不禁落了淚，她深吸一口氣，才輕聲開口，“你是愛他的，你比任何人都愛他，在這個時候，不要說這樣的氣話了。”
商氏對所有人都很兇狠凌厲，但是在對着商赫的時候，她總會卸下所有的尖刺，充滿溫柔和耐心。
商氏垂着頭，跪坐在姜盈面前，聲音哽咽地不成樣子，“姜盈，我求求你，求求你……幫幫我，赫兒沒有我不行的，他會死的……會死的……”
她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昨天那個男人還過來挑釁自己，自己只要一死，靠赫兒一個人根本守不住這個家，哪怕她魚死網破將財產全部捐出去一分不留，可赫兒又該怎麼辦？
她當初嫁給赫兒父親的時候本來就是下嫁，早就和家裏人斷了，商赫父親的那些個親戚根本沒有好東西。
她昨天吐血的時候，甚至起了想要帶着兒子一起死的衝動。
她本來都已經準備好了老鼠藥準備和他一起喝下去，可是關鍵時候還是沒能忍下心。
此刻她只能跪坐在姜盈面前不斷地哀求着。
姜盈淚水也不禁滑落下來，她伸手扶起了商氏，深吸一口氣才開口，“你先別激動，先把身體養好，我……我答應你，我不會放任他被人欺負的。”
她最終還是咬牙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真的？”商氏擡頭，眼中劃過激動，“赫兒房間牀頭櫃第三個抽屜裏，有一個合同我已經簽好字了，只要你去蓋好手印，然後拿給張律師，我牀頭櫃有他的電話，他會解決好一切的，只要你能照顧好赫兒，商家的財產我全部都給你！”
姜盈呼吸一滯，有些想躲閃她的眼神，“這……這個也不急，你先把身體養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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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氏卻搖了搖頭，“我怕我沒多少時間了，我可以感受出來你是個好姑娘，先前那樣對你，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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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沒等姜盈迴應，她才看向那邊的商赫，朝他招了招手，“赫兒，過來媽媽這裏。”
商赫眼眶緋紅流着淚，本來內心很怕，可是聽見商氏的聲音，還是毫不猶豫地跑了過去跪坐在她的面前。
“媽媽……是赫兒做錯事了嗎？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也想和其他人一樣當個正常的孩子，是因爲赫兒沒背詩就跑出去所以媽媽生氣了嗎？
那赫兒以後也和其他孩子一樣好好讀書，還是因爲赫兒不想娶媳婦嗎？因爲隔壁二狗子比我小一歲都娶了媳婦，那我也娶媳婦好不好？
還是因爲媽媽生赫兒太痛了，對不起讓媽媽那麼痛，我會很懂事很乖，媽媽別討厭我好不好……”
商赫不停地說着，一雙手緊緊地抓着商氏的手，讓商氏淚流滿面，伸手抱住自己的兒子不停搖着頭，“媽沒生氣，赫兒別道歉，該道歉的是媽媽，是媽媽說錯話了，媽媽很愛你，媽媽最愛的人就是赫兒，比任何人都愛，你是媽媽的命啊……”
……
似乎是因爲姜盈的出現讓商氏的內心安定了不少，她的病情總算是控制住了。
商赫哭地也很厲害，姜盈將他帶到了隔壁休息的家屬房間，弄來熱毛巾給他擦拭髒兮兮的臉。
商赫感受到熱毛巾的溫度，忍不住側頭握住了姜盈的手，姜盈一愣，他已經蹭了蹭她的手，輕聲說，“盈盈的手，好軟好香好溫暖……”
他閉着眼睛，哪怕是這麼親密的動作也沒有絲毫的尾褻和邪念，就好像一個小動物在表達親暱一樣。
商赫閉着眼睛，感受着姜盈掌心的溫度，喃喃了一句，“媽媽的手以前也像盈盈一樣。”
“媽媽也像盈盈一樣，很漂亮，很溫柔……”
“赫兒？”
商赫放開了姜盈的手，隨後蜷縮在了病牀上。
“赫兒記得媽媽以前不是這樣的，但有一次我被鄰居的小孩扔石頭，媽媽就用掃把把他們都打跑了。”
“後來隔壁的阿姨來了，她很兇很兇地罵着媽媽，說我是傻子，是個怪胎，連他兒子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媽媽那個時候很生氣很生氣，又用掃把那個阿姨狠狠打了一頓，後來不怎麼怎麼了，他們就都搬走了，慢慢的，我們家附近就只有赫兒和媽媽了。”
慢慢的，媽媽就變得很兇，其他人全部都怕她……
姜盈坐在他身邊默默地聽着。
商赫能夠記住很多的事，看見很多的東西，他不是沒有感覺，只是他不懂，這些事情背後到底意味着什麼。
他不懂，但是姜盈卻懂了。
她也在這一刻才明白商氏爲何總是保持着那副盛氣凌人的姿態。
她是真的愛慘了商赫。
爲了他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爲了他又放下好不容易僞裝出來的尖利皮囊，卑微地祈求着自己。
“赫兒的媽媽，真的很愛赫兒呢。”姜盈喃喃了一句。
商赫問姜盈，“盈盈，愛是什麼？”
剛剛媽媽就和自己說了很多次愛。
姜盈想了想，才說，“愛是喜歡的衍生，比喜歡更濃更深更重更烈……”
商赫聽地一知半解，歪着腦袋想了想，忍不住擡頭問姜盈，“那是不是媽媽全世界最喜歡的人就是赫兒？”
“是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姜盈笑着點了點頭，“這個世界上呢，喜歡可能會有很多，但愛卻很少，很少有人會愛一個人愛到極致且純粹，哪怕在親生父母這樣的血親裏面，也不是很容易看見，那是很稀有珍貴的感情，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藏。”
“真的嗎？”商赫剛剛還很黯然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亮了起來。
“嗯，真的，所以被媽媽一直愛着的赫兒無疑是很幸運很幸福的孩子哦。”
“嗯！有媽媽在，赫兒很幸福！很開心！”
商赫還是老樣子，像個孩子一樣，情緒來地快去地也快，剛剛還哭地悽慘，現在卻笑容滿面。
陸雋拿着買好的盒飯站在門口，他靜靜地站在門口，聽着姜盈耐心地哄着商赫，整個房間都充斥着商赫的笑聲，可他卻只聽見女人溫柔甜美的聲音，一句句縈繞在耳畔。
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放在了姜盈的身上，久久沒有移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