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非笑斜眼過來,上揚的眼尾洇着緋色,透出一股極致的風情,她擡腳,赤白的腳面挑起念笙的下巴,上下打量一番過後,漫不經心地笑了,“和聰明人說話,確實省心多了。”
“那你猜猜,本王不殺你,是爲了什麼?猜對了,獎勵你一條活命。”
“念笙愚鈍,僥倖不死自是對女王陛下還有價值,這價值沒有達成之前,想必女王陛下也捨不得我死,所以你的問題,我拒絕猜。”
“不知死活的東西。”君非笑身後的婢女揚眉怒喝,手中的長帶都已揚起打算給念笙一個教訓,君非笑卻只懶懶地擺了擺手,她立刻收了手不敢多言。
“不僅聰明,還有點小脾氣。”
“我都命不久矣,發點小脾氣也算人之常情吧。”
君非笑朗聲笑了,她緩緩起身,長裙曳地,腳步錯落,似是喝醉了,裙襬被揚的繽紛飛灑,偏說出口的話清晰無比,“本王原不知你便是東疏來給大焱和親的公主,算你命大,成了燕今的藥引子,可你壞了本王的好事,所以,你這條命暫且留的下,但也不能這麼容易讓你留下。”
念笙默默地消化了會兒她的話,心中不免一聲輕嘆,原來又是因爲‘解藥’這個身份救了她一命,這位王妃娘娘可真是天定貴人,無論到哪兒,都被人無法言喻地偏縱着。
“那陛下打算讓我這條命怎麼不容易留下?”
君非笑看着她,正要開口,房門被推開,一命婢女匆匆進來,神情略微慌張地打斷,“陛下,人已經來了。”
君非笑怔怔發了愣,在念笙的角度似能隱約看到她眼角那抹緋色被溼意洇的更紅了,只聽她嘴下輕輕喃喃,似是恍了神,“來了,當真是來了,爲了薛華裳,竟又是爲了那個踐人,一次次……”
多少年了,她記不清了,日夜癡盼都等不來的一面,最終還是來了。
她高興卻又恨極。
自打薛華裳死了之後,他從未出過谷門,曾幾何時的一次次破例皆是因爲薛華裳,現如今卻是因爲她留下的那個孽種。
“陛下……”
在場的婢女面面相覷,君非笑沒開口,她們根本不敢說話。
君非笑低頭看向念笙,眼底盛開莫名的怨毒,彷彿要將這一腔無法發泄的恨意,從她身上得到解脫。
念笙抿脣,薛華裳這個名字她聽過,是薛府亡故的長小姐,也是燕今的母親,原該是陌生的一個人,卻在聽到君非笑出口侮辱時,莫名生出了一絲相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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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南楚女王曾拜師鬼谷門,女王陛下天姿國色,原不過也是一個愛而不得的可憐人,當真叫人同情。”
“同情?”君非笑斂起眉宇,一雙豔眸冰冷如霜,“你算個什麼東西,本王需要你一個什麼都不是的棋子同情?”
“我是不算什麼東西,至少裏外一致,也好過表面風光,實則懦弱膽怯的女王吧。”
“你說什麼?”君非笑低聲冷呵,手中綾帶被怒意浸動,在空中飛肆。
念笙卻無半點懼意,“你抓了我,不過是因爲不敢抓燕今,因她是鬼谷門的扶舟公子心尖之人吧,而我不過一劑燕今的藥引子,你殺不得,卻能辱得,還能逼得扶舟公子上門要人,如此大張旗鼓又畏畏縮縮地籌謀一場,只爲了卑微地見一面心裏從未有過你的心上人,還不夠令人同情麼?”
似乎還嫌鹽水在傷口上撒得不夠,念笙輕輕笑了,“扶舟公子名動天下,我聽聞他自打摯愛離世之後便再也沒出過鬼谷門,如今這般興師動衆,怕也是爲了攝政王妃來的吧,而陛下你,絞盡腦汁也想取代的在扶舟公子心目中的那位心上人的位置,我來猜猜,那人應當便是……”
“不準說。”君非笑暴怒,便是心知肚明,她也不願被一個跳樑小醜戳穿,她暗壓心中的自尊和驕傲不允許在這麼一個女人面前原形畢露。
“不說,難道就不存在了?”念笙笑容清明,即便渾身被高熱燒的滾燙,但她清晰認知,在有能力睚眥必報的時候,絕對不要委屈自己。
比如現在,君非笑便是怒火中燒恨不得將她挫骨揚灰,卻也沒有真敢動手。
這種感覺,久違,酣暢淋漓。
君非笑面容冰冷,看着她,如同看着一灘草泥,“你當真以爲本王不敢殺了你嗎?區區一枚棋子,也敢在本王面前耀武揚威。”
“嗯,那陛下便動手吧,比起默默無聞地疼死,有幸死在女王陛下之手,念笙也不算虧。”
君非笑年輕時拜師鬼谷門,雖說愛而不得,可她也是備受師門關注和寵愛的存在,從小到大,除了在扶舟公子身上栽過跟頭,還沒人敢給她屈辱受。
一而再被念笙挑動隱忍的極限,她再也忍無可忍,只需留她一口氣便可,她有的是法子讓她生不如死。
披帛飛揚而起,素白的指尖赫然出現一個綴着鈴鐺的小鼓,她面泛詭笑,“本王倒是要看看,你這嘴皮子還能硬到幾時。”
“咚……咚咚咚……”
一聲,兩聲,念笙頓時弓下身,體內一股拉扯的痛感彷彿在撕着她的五臟六腑,隨着君非笑越來越頻繁的動作,那痛感浸入她每一寸感官,連呼吸都似要裂開半截。
冷汗浸溼了背脊,念笙貓在地上,無力地蜷成一團。
“陛下,也只有這等無能狂怒了吧,只敢在我這無用的棋子身上發泄,卻又不敢殺了我,當真可悲。”
“你去死。”君非笑怒火中燒,徹底被激的失了理智,她將手中的小鼓調轉了方向,眼含濃濃戾氣,正要揚手時,門外突然傳進一股清靈的笛聲,聲中蔓延着磅礴的力量,竟奇蹟般化解了念笙體內鑽心蝕骨的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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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非笑臉色突變,不甘心還想繼續催鼓,房門被氣勁陡的推開,身着白衣的雪發男子站在門口,額間一點淬血般的紅,如同清冷絕塵的謫仙,只見他眉目如畫,衣袂飄飄立於門口,彷彿染盡了天地靈毓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