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燃着檀香,混合着嫋嫋茶煙,越升越高。
姜喜伸手執壺,用熱茶燙洗了一下案几上的茶杯。
隨着她伸手的動作,衣袖往後縮去,露出雪白皓腕上青紫的痕跡。
那是昨晚霍景玄情動時,捏着她的手腕舉過頭頂,情難自已留下的。
而坐在側邊的楊雪柔一眼就看到了那璦昧的痕跡,瞬間睜大了雙眼。
再看向一旁的霍景玄時,霍景玄正垂眸,目光沉沉的注視着姜喜,神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楊雪柔心中大駭,她雖然尚未與霍景玄成親,卻也已經不是不通人事的小姑娘了。
兩年前訂婚夜的那場意外,她早與愛慕自己的薛洋行過苟且。
不過事後她讓薛洋用他妹妹的生命起誓,一輩子都不會把這事兒說出去。
所以她很快就明白了這兩人間的眉眼官司。
霍景玄可能自己都不覺得,他看姜喜的眼神實在太過柔情,簡直都快不像他了。
若這都不算喜歡,她實在不知道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什麼樣的了。
姜喜這踐人,絕對不能搶了自己的位置!
這樣想着,楊雪柔暗暗咬緊了牙關,抓着身下座椅的手指用力到關節泛白。
眼下已經是初冬,但因着天氣很好,暖陽當空。
郊外的獵場已經被兵馬司的指揮使陸儉帶人圍了起來。
陸儉負責此次狩獵的安保工作,年過四十的他一襲鎧甲。
神情嚴肅,左手隨時按在腰間的長劍上面。
時值巳時,該到的各家公子小姐基本上都已經到齊了。
有的三三兩兩的站在不遠處的山坡上說着話,有的則在近處的小樹林裏談笑風生。
總帳那邊,英國公府的王夫人坐在主位,左右都是相熟的各家高官的夫人們。
其中便包括了宗正府徐茂卿的正頭娘子。
她們從京中最流行的簪子式樣談到了前不久被山匪虜去的七公主姜喜。
“聽聞七公主爲保清白,已經投崖自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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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七公主也是個剛烈性子!”
“可我怎麼聽聞說被送去五華山的根本不是什麼七公主,真正的七公主其實就在攝政王府上?”
“噓,這話沒有證據可不能亂說,當心掉腦袋!”
幾家夫人正在議論紛紛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一陣騷動,卻正是攝政王府的車架到了。
於是這些個夫人們更是趕緊閉嘴,各自管好自己的好奇心。
擔心一句話不對,惹惱了這位天子權臣。
要知道,前不久霍景玄失蹤,謝柱國趁機整治了幾個他手底下的大臣。
結果他一回來,不僅在朝堂之上拿回了自己的權利。
甚至找了個藉口,直接一箭射瞎謝家大爺的一只眼睛,直接替他手下那位重傷未愈的李大人報仇雪恨。
要知道,謝家大爺可是謝柱國的嫡長子啊,未來謝家的當家人啊!
謝柱國磕頭到新帝面前,請求新帝爲自己兒子主持公道,誰知新帝顫顫巍巍,連句重話都不敢訓斥霍景玄。
這天下,到底姓姜還是姓霍,怕也說不準了啊!
而那邊,霍景玄剛下馬車,陸儉就迎了上去。
“見過攝政王!”
陸儉下跪行禮。
霍景玄擡了擡手:“陸指揮請起!”
最後一個下馬車的姜喜在聽到霍景玄叫陸儉陸指揮的時候,撩簾的動作頓了一下。
她與陸儉的往來之前一直是通過皇兄,說實話,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陸儉的長相。
當初就是他助自己逃出攝政王府的?
這樣想着,姜喜不由得多看了陸儉一眼。
在陸儉感受到她的注視,向她投來疑惑的目光時復又趕緊低下頭去。
楊雪柔走在姜喜前面,下車的時候薛洋主動過來扶了她一把。
輪到姜喜的時候,姜喜提着裙襬,本想自己下去,卻不想此時斜裏伸過來了一只胳膊。
姜喜順着這只胳膊望過去,發現它的主人正是一襲黑衣金線,矜貴無邊的霍景玄。
這……
衆目睽睽的,他倒是一點也不避嫌?
一旁堪堪站穩的楊雪柔臉色瞬間冰凍。
要知道,自從攝政王府的馬車一出現在圍場附近,明裏暗裏多少雙眼睛在盯着這邊?
霍景玄不扶自己這個未婚妻也就罷了,誰讓他是萬人之上的攝政王呢。
可他伸手扶一個丫鬟算怎麼回事?想讓她被全京城的貴女們取笑麼?
這樣想着,楊雪柔基本上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把手挽了上去。
“王爺,王夫人還在那邊等着我們呢,趕緊過去吧!”
她既是在替自己挽尊,也是在提醒霍景玄注意周圍人的目光。
霍景玄愣了一下,目光淡然的落在了楊雪柔的臉上。
楊雪柔臉上有着明妹的笑容,看上去是那麼的得體大方。
他與楊雪柔的婚事是祖父定下的,當時祖父臨回故土前,曾把他叫到祠堂。
面對着正在打掃祖宗牌位的祖父,霍景玄站得筆直。
祖父一一打掃過去,然後看着他父親霍遠山的牌位,忍不住擦拭了又擦拭。
要知道,他父親霍遠山是祖父的第一個孩子,也是祖父最滿意的一個孩子。
可他卻在自己出生不滿一歲的時候,爲了一個外室,殉情自殺!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當年不該逼你父親娶你母親,他們本應該各自燦爛。”
那時候的霍景玄已然聽說了父親跟母親無愛結合的過程,也聽說了那外室才是父親的最愛。
但礙於那外室的身份,祖父容不下她,硬生生把他們拆散。
後來那外室回了徐洲,兩年後重病而死,而父親得知這個消息後,義無反顧的去了徐洲找她。
在看到她留給父親的一支白玉簪子後痛哭流涕,那是他們的定情之物。
後來,父親在那外室墳前,用那支白玉簪子抹了脖子。
霍景玄聽着祖父的話,無喜無悲。
他對父親沒什麼印象,但聽完這個故事,只覺得父親懦弱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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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敢與自己心愛之人一起對抗家族,又耽誤了他的母親。
若換成他喜歡上哪家姑娘,不管那姑娘是什麼身份,他都要把她留在身邊!
哪怕要因此與全天下爲敵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