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一夜白頭

發佈時間: 2025-02-28 07: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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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曙光微透。

房門被緩緩拉開。

守在門口的幾人頓時清醒了瞌睡,一骨碌站了起來,下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莫青硯是第一個,將軍昨晚回來便有些不正常,他擔心最不敢想的事情會發生,便在門外守了一宿,連帶陪同的還有秋樂方凌人和白英,另有幾名副將。

這些都已經不重要,莫青硯艱難地吞了吞口水,目光震驚又難以置信地盯在容煜身上,彷彿天崩地裂了一般。

好半天,還是秋樂先找回了聲音,“主,主子,你的頭髮……”

容煜垂眸掃了眼垂落胸前的白髮,神情淡的瞧不出絲毫情緒,只是通身散發的疏離和寡冷讓人連呼吸都不敢重一分,彷彿從骨子裏將那層王妃養起來的熱意徹底剝離了,如今只剩下一具無知無感的冰冷軀殼,他語出淡冷,“將各地送上來的摺子送進來,另廢禁軍營,改玄機衛,後宮遣盡,百姓雜稅減三成。”

他轉眸看向莫青硯,“六部皆廢,讓御史臺午時之前把接任人選名單遞上來,還有,讓白戟過來見我。”

一連串的命令讓莫青硯腦子都不夠用了,還是秋樂用力推了他一把,“你個憨子,沒聽到主子的話,還不快去。”

莫青硯醒神過來,笑着連連點頭退去,在迴廊轉角和疾步而來的白戟險些撞成一堆。

“你小子,趕着投胎呢。”

“比投胎還開心着嘞。”不管怎麼樣,主子能振作起來已經是大幸,可不比投胎更開心。

白戟一見這什麼都兜不住的傻小子,頓時也明白了過來,急急將他推開,直奔偏院。

這一見,白戟的腳步停在了院門口,盯着迴廊上,那一頭如雪白髮的背影。

很快,他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心念大動,上前一步,拱手道,“微臣白戟,願舉明君,輔千秋盛世。”

容煜沒有回頭,“白將軍願意歸順朝廷,本王以鎮國將軍之禮相待,白將軍若不願,中郡依舊是大焱不可逾越的鐵臂。”

白戟面色微沉。

本王?

意思這小子還是不肯坐皇位,當皇帝。

要不是這小子身份名正言順,又能謀善籌,還文韜武略,更重要的是,還是他恩師太后最疼愛的孫兒,他會給這爲女人要死要活的臭小子彎下膝蓋?

如今還給臉不要臉了。

這皇位不坐也得給他娘得坐。

白戟不忍了,“容煜,你這意思,還是不做皇帝?”

容煜聲無波瀾,“容姓血脈,還有八弟。”

“那光長肌肉不長腦子的小子?”白戟哼笑一聲,“人早就拿着先皇的手令,馬不停蹄跑到藩地去了,打算老死不回盛京了。”

白戟說的特別洋洋得意,因爲這其中還有他一筆功勞,手令確實是有的,但在短短三天就抵達了遠在千里之外的藩地,沒他可做不到。

容煜聞言,默了許久,最後也沒說什麼進了屋。

白戟得意地勾了勾脣角,你小子就耗着吧,看誰耗得過誰,容家的血統就剩你一個了,這皇帝你不坐也得給老子坐。

可他萬萬沒想到,千算萬算還是算不過容煜。

……

盛京城中最熱鬧的平民街,交錯着雜亂的巷子,每條巷子兩邊都錯落着破敗的屋舍,而靠近巷尾的一間脫漆的搖擺木門後,卻是別有洞天。

穿過嘎吱作響的木板,撬開正中兩塊,露出了兩扇金屬製的門,而門下則是一間寬敞卻幽黑的暗室。

此刻空蕩蕩的暗室中點滿了燭臺,亮如白晝,而偌大的暗室正中,擺了一張狹小的木榻,榻上躺着一個衣着整齊的女子,只是她閉着眼,面色皎白,胸口幾乎不可見的起伏讓她彷彿睡着了般安詳。

而這人,正是整個皇城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一點痕跡的燕今。

木榻旁邊,還放着一張四四方方的高腳凳,凳子上平鋪着各種各樣的銀針刀具,在燭火下泛着森冷的光澤。

這時,一只白皙的手探了過來,泛着冷意的指尖落在燕今的額心上,梅以絮倒坐在燕今的頭頂前方,清霜般的眸子冷冽無光,她看着眼前傾城絕色的臉,輕聲嘆息,“啊滿,在東疏的這段日子,我時常會想起你,想你是不是還在怪我甚至憎惡我……”

她口氣低落又歉疚,儼然一對久違的好友間,傾訴着滿懷悲傷的衷腸。

“你說,我失去允笙是不是就是因爲我背叛你背叛我們之間友情的報應?”她垂下眸子,自怨自憐地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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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又順着燕今高挺的瓊鼻緩緩下滑勾勒。

“所以我後悔了,也想通了,回來跟你懺悔道歉。”指尖落在粉色的脣上,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彷彿飄在耳邊的風,“啊滿,允笙哥沒了,我父親母親都沒了,我現在只剩下你了,你別放棄我好不好?”

榻上的人毫無聲響,以死寂迴應着她逐漸癲狂的話,“我們是好姐妹,只有你能幫我了,你不會看我一無所有的對不對?”

她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前半世我顛沛流離不被所有人愛,宮裏那位高高在上的貴妃娘娘,爲了掣肘我父親爲他賣命才生下我,可她根本不知道,那個男人裝了我那麼多年師父爲她賣命根本不是因爲我,而是爲了掩藏自己卑微下踐的愛意,多可笑是不是,我就像一個人人利用卻人人都不屑的垃圾,被丟來甩去。

好不容易,我從姬宸身上看到了一絲希望……”

她頓了頓,呼吸有些發緊,“可是爲什麼,連他也在利用我,啊滿,你知道嗎我好羨慕你,有那麼多那麼多的人真心愛你,對你不離不棄,可我,一個都沒有,一個!都沒有。”

她用力抽了口氣,將眼底糾纏的恨淚吞嚥回去,顫着聲輕輕地問着,“所以,你一定不介意分一點給我對不對?”

她徐徐抽回手,打開了方凳上一個蓋着的小陶瓷罐,裏頭赫然躺着兩只交纏在一塊的微小白色蟲體。

她夾起其中一只,“他喜歡你,他想的只有你,啊滿,只有你能讓他一無所有,嚐嚐我痛失所愛的錐心之苦,作爲交換,我會幫你照顧好容煜,你知道的,我不愛他,我只是太累了,想要嚐嚐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覺,你擁有了那麼多,只施捨這麼一點點給我,你不會怪我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