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昶安停下腳步，看着顧昭。
或許是夜深了，外面越發的冷。
天空似乎還在飄着雪花。
他酒醒了一半，可看着顧昭那張臉，張了張嘴，卻到底問不出來。
不過顧昭卻像是知道他要問什麼一樣。
他說：“當初選中您，實屬無奈之舉。我的身份太過扎眼，要想捏造一個身份很難，耽誤了您這麼多年，我很抱歉。”
那個時候，顧昶安倒是有一門在說的親事。
加之他這舉人的身份，哪怕年紀稍微大些，其實也要說親。
可半路冒出來的一個半大的孩子卻打破了他所有的計劃。
儘管顧昶安知道顧昭不是他的孩子，可那時面對年幼的顧昭，他還是選擇吞下所有苦果，將他當做了自己的孩子。
就憑這一點，顧昭的這一聲父親，便叫的不虧心。
“哪裏的話。”顧昶安笑了笑，面上表情有一抹釋然，“若不是有你，我如今也不可能有這個家。”
能與徐氏成親並且養育孩子，是他曾經的夢想。
如今都實現了，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顧昭笑了笑，便沒再說其他什麼。
男人的感情往往不如女子那般細膩。
他們要說的話，有時一個眼神便已明瞭。
父子倆難得在一起說說話，顧昶安或許也真是醉了吧，竟是叫着顧昭在院子裏走了半天，說是要散步醒酒。
顧昭卻也還是陪着，待到最後顧昶安酒勁上頭，走路都有些飄時，顧昭才叫了薛管家來扶着他回房。
他原是想去淺雲居的，但又想着男女有別，最終掉頭朝大門走。
還是等到過兩日白天時再來吧。
他走到大門時，雪下大了，來時是騎的馬，這會兒他卻不想再騎了，準備獨自走回王府。
就在他步下臺階時，驀地聽見身後傳來一道聲音：“等一等！”
聽見這聲音，顧昭渾身微微震了一下。
他轉過身去，就看見一抹紅色的身影朝他跑了過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伸出手，一把將她接到了懷中來。
她渾身火熱，披風的帽子因爲奔跑而滑落，露出裏面滿頭披散的青絲。
披風是大紅色的，襯得她臉蛋雪白，雙頰微微泛着紅，或是來時雪花飄進了眼中，讓她眼睫都變得溼潤，一雙眼睛猶如小鹿那般溼漉漉的，卻很清澈。
謝苒微微喘着氣，笑看着他：“我還在房間裏等你呢，你怎麼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要走了？”
她是聽夢竹說，說他跟顧昶安說完話就要準備走了，這才急了，連頭髮也沒來得及梳，匆匆忙忙披了披風就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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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在房間裏時先將衣服穿上了，否則這會兒還真追不上。
“太晚了，對你名聲不好。”顧昭不禁笑了，擡手將披風帽子給她戴好，又整理了一下她跑亂的頭髮，露出那張小巧精緻的臉蛋，“這麼冷的天，還跑出來做什麼？”
他聞出她髮絲上的香味，猜想她是剛洗過澡。
“你也知道是過年啊。”謝苒埋怨地看了他一眼，但下一秒又化作輕笑。
她將自己手中捏了一路的東西遞給他，說：“這是我親手做的，送給你的。”
那是一枚玉佩，羊脂白玉，握在手中質感清潤，玉佩上還有一條梅花絡子。
顧昭笑，打趣的望着她：“你還會做玉佩？”
謝苒就撅了嘴，輕聲道：“只有那絡子是我打的，行了吧。”
玉佩是她出門時偶然看見的，覺得很適合顧昭便買了。
原是準備等着初三時見到他再給他的。
可他既然今晚就來了，謝苒也捂不住了。
顧昭笑着低頭，輕輕吻住她撅起來的嘴。
謝苒嚇了一跳，這可是在外面啊。
旁邊姚戈還在看着呢！
她臉蛋猛地漲紅，想伸手推開他。
哪知他力氣卻大，硬是抱着她不鬆手了。
好在他也沒有吻多久，心滿意足的鬆開她以後，見她滿臉通紅，便笑：“害羞了？”
“煩死了！”謝苒捂着臉，甕聲甕氣的。
真是沒臉見人了！
之前被夢竹跟素香取笑就算了，現在竟然還當着姚戈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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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苒氣得跳腳，卻又拿他沒辦法。
顧昭笑着貼過去，貼着她的手背，輕輕說：“我走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鬆了手。
謝苒怕他真的就要走了，連忙放下手，卻見他滿臉笑意的還站在身前。
心知又被他耍了，謝苒雖氣，卻也無奈。
“快走吧快走吧。”謝苒伸手推他，氣呼呼道，“下次別來了。”
她自詡聰明，可每每在顧昭的面前出糗。
“好了，彆氣了。”
顧昭順勢捉住她的手，放到脣邊輕吻了一下，雙眸亮晶晶的，看着她笑：“真走了。”
知道他是必須要走的，但謝苒這時卻生出不捨來。
她強迫自己點了頭：“注意安全。”
外面雪越下越大了，顧昭鬆開她的手，將玉佩放進懷中，隨後才從姚戈的手中接過繮繩，翻身上了馬。
謝苒目送着他們倆的身影逐漸遠去。
站在不遠處等待的夢竹走上前來，扶着謝苒的胳膊，輕聲道：“姑娘，雪下大了，還是早些回屋吧。”
“嗯。”謝苒應了一聲，收回戀戀不捨的目光，轉身朝裏面走去。
但不知爲何，在她轉身的那一刻，驀地感覺後背一涼。
那種感覺十分的熟悉……
曾經也有過。
在她遇見曹繼安的時候。
謝苒微微皺了一下眉，停住腳步，轉身朝身後望去。
可除了空蕩蕩的街道卻什麼也沒有。
“姑娘，怎麼了？”夢竹納悶的問。
“沒什麼……”謝苒搖搖頭，“或許是我想錯了。”
曹繼安到底還是沒找到，整個宮中都被翻遍了，愣是麼找到他。
估計是早就出宮了吧。
看來這戒備森嚴的宮中，也還是有些不穩定的。
然而，就在謝苒進了大門，門關上的那一刻，從隔壁鄰居家的牆角卻露出一抹漆黑陰沉的身影來。
他目光冰冷的看着顧家大門，眼神兇狠猶如毒蠍。
若是謝苒此時還在的話，看見他的臉一定能認出來。
他就是曹繼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