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好入學手續，周芸芸便帶着劉琛回了爸媽租住的房子，
能看得出來房子是特意收拾過的，臺階上都架着了木板，可以讓輪椅自由上下坡。
家裏的傢俱也都用舊衣服包了邊。
“你媽要上班，家裏是我這幾天慢慢收拾出來的，你瞧瞧哪裏還需要改進的，小劉他……”
周進看了一眼臉色不太好的劉琛，心裏堵得難受。
好好的孩子！
可惜了。
周芸芸從吉普車上將輪椅取下來，又跟連城合力才把劉琛從車上挪動到了院子裏，北方天氣寒冷，到了羊城春季溫暖，只用穿一個厚外套就差不多了。
劉琛從小就在羊城長大，想來適應起來不難。
周芸芸拉着他的手，彎腰湊近，“我們回家了。”
這一路上縱使艱辛，可看到爸，周芸芸也覺得值得，既然阿琛沒有愛他的家人，那自己的家人就是他的家人。
“先休息會，我去做飯，一早上就去市場買了魚，你媽說你喜歡吃酸辣魚片，我去弄，你們先等會。”
周進沒說的是，知道是今天到，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到，只能是估摸着時間，一早上就去學校門口等着，在學校門口都蹲了五六個小時。
飯菜自然是一早就準備好了，就想着孩子什麼時候回來，能吃上一口熱乎的。
周進麻溜的跑進廚房。
周芸芸則是回屋陪着劉琛，連城將從京市帶過來的行李一一從車上卸下來。
趁着功夫，她一臉疲倦地去看丈夫，好幾天都沒有的洗漱，她打算給劉琛把身上抹一下。
這些活兒在京市的時候都是男護工做的比較多，她會幫忙，但作爲主要勞動力今天也是第一次。
彎腰掀開被子，剛準備去給丈夫脫掉礙事的外褲，就看見裏面秋褲處的污跡。
她愣了愣，明顯感受到了握緊的雙拳。
周芸芸沒說話，若無其事地換下褲子，又用毛巾沾了溫開水將下半身擦拭乾淨，費力將人翻過來，把已經長了不少紅點的背部也擦洗了一遍。
等換上了乾淨舒適的衣服，她問，
“有想吃的東西嗎，我去看家裏有沒有食材？”
打從住院以後，劉琛吃的東西就很少，就連水一天喝不了幾口，在醫院還有葡萄糖補給營養，可回來養病那就只能靠吃進嘴裏的食物。
“都行。”
劉琛許久才吐出兩個字，今天的精神因爲晚上摔的那一跤變得尤其差。
周芸芸點點頭，“好，我看着辦。”
轉身去院子裏的打井水給他搓洗乾淨，然後再晾到了院子裏。
連城正好搬完最後一趟，老爺子叮囑他在這裏陪着住幾天，等到老四徹底適應了再回去。
所以他進門就開始打量起這屋子，黃土做的院牆，院子雖然大，但是這條件卻是不敢恭維。
放下東西，他進了屋，看見病牀上一臉慘白的老四，連城心裏不落忍，
“阿琛，這裏的條件不太好。”
話說到一半，他語氣緩了緩，“我來之前，司令員讓我聯繫當地的醫院，我還是覺得這裏條件一般，你也得不到專業的治療，要不我明天給你安排到醫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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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當初也不一定非要跟着小周同志過來。”
連城還是將心裏話說了，“在京市，醫療方面更好一些，再說你也可以去幹休所修養。”
“連叔，謝謝您！”
劉琛制止連城繼續往下說，“我跟他雖然是父子，但遠沒有到這麼親暱的地步，他照顧我也不過是因爲還有幾分愧疚。”
稍微轉頭，看向院子裏忙碌的身影，那目光中有眷戀，有不捨，
“再說我本來就在這裏長大的，醫生也說了，我這個病到哪裏都是一樣，治療跟不治療也差不多。”
連城坐在牀上，循着他的目光往外望去，
“可小周她真的可以嗎？”
劉琛收回目光，努力的看了看房頂，“要實在太難，我在自己想辦法，連叔回去以後就說我在這邊挺好的。”
連城垂下眼睫，心裏有一口氣堵得難受。
都一把年紀了，怎麼這眼眶中的貓尿說來就來，真是越老越不中用。
老四這孩子命怎麼就這麼不如意呢。
……
周芸芸在廚房給親爸又是燒火，又是幫忙摘菜。
火光照在她白着的一張小臉上，難得氣色好了幾分，
“媽什麼時候能回來，我都好久沒見着她了？”
周進將魚片一片一片下到鍋裏，盯着閨女看了好大一會才道，“瘦了！”
“嗯？”
周芸芸不明所以，“我媽瘦了？”
周進搖搖頭，從竈膛裏掏出一個烤熱的紅薯，應該是提早就捂熱的，遞給周芸芸，
“爸是說你瘦了，吃苦了吧，先吃一口這個墊補一下，從小你就喜歡吃這個。”
從車禍到現在，周芸芸不是沒掉過眼淚，情緒一過還得迅速堅強起來，事情得繼續做下去。
可聽到爸這句吃苦了，她的眼眶瞬速溼潤。
就覺得委屈，好多好多的委屈。
接過老爸拔了皮的紅薯，呼倫就往嘴裏塞，她兩天都沒有吃東西，肚子餓，精神上更是累到了極致。
紅薯甜絲絲熱乎乎，一口咬下去，她的眼淚珠子就掉了下來。
不明白怎麼這麼多災難都會落在自己身上。
兩個眼睛哭得跟爛桃兒似的，紅薯沒吃完，心裏的憋屈勁兒連着哭了好幾場才發泄出來。
周進抱着周芸芸一句話也沒有，只是等她哭完了，倒了一杯麥乳精，
“先喝點吧，你打小就暈車，肚子裏沒東西可不行。”
周芸芸紅着眼圈點頭，想說劉琛那邊送了沒，只是話還沒出口，周進就笑着道，
“你放心，紅薯跟麥乳精我都送進去了，送你們來的那個司機在照顧阿琛，你就安安心心的吃你的。”
他爲難，孩子也難。
人家爲了救你變成這樣，放手，心裏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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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放手，眼下都是事兒，瞧着孩子剛剛還給姑爺洗尿了的褲子，這日子以後怎麼過？
到底是誰欠誰的，到了現在誰都說不清楚。
廚房裏父女倆，誰都沒有開口勸。
傍晚的時候，徐蘭芬騎着單車進了屋，“芸芸，媽回來了，老周魚買了沒，我大寶貝最喜歡魚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