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戌時,珍娘領着姑娘們進入飛鶯閣最大的包廂。
她身側跟着精心妝扮的憐盈兒,兩人身後則是穿着薄紗,面戴珠簾面飾的舞姬們。
江元音則與沉月、青鳶,穿着最普通不打眼,戴着面紗跟在尾端。
因爲舞姬們面戴珠簾面飾,她們戴着面紗也不突兀顯眼。
全場的女子,除了閣主珍娘,便只有憐盈兒露了臉。
憐盈兒很滿意這樣的特殊對待,一進包廂便顧盼生輝地去尋許昌安的身影。
許昌安一人端坐主位,偌大的包廂裏,幾乎坐滿了人。
而這些所謂的許昌安的好友,壓根不是什麼翩翩貴公子。
甚至,看起來連普通的士紳、商賈都不是。
他們一個個長相兇狠,氣質粗獷,言行粗魯,赤果果露出來的皮膚像是飽經山風摧殘,黝黑而粗糙。
挽起來的衣袖,露出結實的手臂,上面全是新舊交錯的疤痕。
悄悄打量着的舞姬們大失所望,眼眸裏甚至透露出恐懼。
尤其是對爲首的那一位。
他生得威猛,沒有頭髮,那光溜溜的腦門上,有一道斜着劃過頭頂的刀疤。
像是曾被人劈開過腦袋一般,格外瘮人。
他渾身都透着肅殺之氣,像背了無數條人命血債般的陰森。
饒是見過各種形形色色地江湖中人的珍娘,都爲之一怔。
她很快回神,領着憐盈兒迎上去,“許大人再不來我們飛鶯閣,盈兒都怕你是被哪座仙山的狐狸精纏住了,整日茶飯不思,都瘦了一大圈呢。”
憐盈兒嬌嗔道:“閣主莫當着許大人的面打趣我。”
“好好好,我不說了,再說許大人要護你怪我多嘴了。”
兩人一唱一和,憐盈兒便自然嬌羞地往許昌安身邊去了。
珍娘接着笑道:“今晚許大人和……諸位爺,光臨我們飛鶯閣,真是蓬蓽生輝,”她轉頭示意身後的姑娘們,“還不快給許大人和諸位爺請安問好。”
一衆姑娘忙俯身請安:“見過許大人,見過諸位爺。”
站在最尾端的江元音三人不得不敷衍垂首,免得成爲最顯眼的異類。
許昌安看向珍娘,左右環顧了一圈兩側坐着的男人們,道:“今夜,你可得好好安排,把大家伺候開心了。”
“明白,”珍娘笑眯眯地,團扇朝着姑娘們一揮,笑道:“姑娘們,先爲各位爺好生跳上一曲。”
舞姬們留在任人觀賞的中央,江元音三人則退至角落的琴臺位置。
好在衆人的目光都在穿着薄紗豔麗的舞姬們身上,又有柱子遮掩,江元音三人是最不起眼的存在。
方便江元音觀察。
許昌安和她想象中的大差不差,身子有幾分許清的影子。
倒是這滿屋子,直勾勾盯着舞姬們的男人們,讓她有些出乎意料。
他們身上透着些山匪氣息。
許昌安夥同他們是想做什麼?
當不是搶劫百姓吧,畢竟以如今六縣的所剩的人口,要搶劫,有一個惡霸周康飛足以了。
幾支舞后,舞姬們在珍娘的眼神示意下,舞步輕盈邁向周遭的男人。
珍娘環視全場的男人,笑眯眯道:“希望各位爺今晚玩得盡興,日後常來看看我們飛鶯閣的姑娘們。”
“我不擾諸位爺玩樂的興致了,”她朝許昌安俯了俯身,“許大人有甚需求,隨時命人來喚我便是。”
說完,她又警示地掃了所有姑娘們一眼,退出了包廂。
江元音淡然撫琴,不着痕跡觀察着許昌安同那爲首的男人,凝神聽着他們說話。
“啊——唔……”
光頭刀疤男粗暴推開了主動靠近他的舞姬。
舞姬跌坐在地上,珠簾面飾搖晃,眸光驚恐委屈,也不敢出聲喚疼。
大家被這動靜吸引,紛紛側目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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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昌安擡眼看向男人,問道:“駱寨主對這舞姬不滿意?”
他對男人粗暴的舉動毫不在意,面色沒甚起伏地說道:“我再喚閣主領些女人進來給你挑便是。”
江元音捕捉到了許昌安對男人的稱呼。
駱寨主?
什麼寨?
這羣人難不成真的是土匪?
那駱寨主可不似旁人那般,對許昌安唯唯諾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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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開口,聲音同外形一致的嘹亮粗獷,中氣十足:“用不着,我有相中的娘們了。”
“誰?駱寨主有相中的,喚她到身邊伺候便是。”
“哪個娘們都行?”
許昌安表態:“都行,隨駱寨主高興。”
下一瞬,駱寨主那雙狹長陰狠的雙眼便落到了柔弱無骨,依偎在許昌安身旁的憐盈兒身上。
憐盈兒惶恐一顫,越發貼許昌安貼得近些,一派楚楚可憐的模樣,眼底都是對駱寨主的唾棄。
……沒眼力見的男人,看不出她是許昌安的女人?
“我相中這個娘們了,”駱寨主擡手直指憐盈兒,不客氣問道:“許大人,給不給?”
一羣人進來時,只有她沒遮面,打扮得花枝招展,甚是惹眼。
她一進來,他便盯上了她。
憐盈兒瑟縮着往許昌安身上貼,她表現出害怕,只是爲了惹他心疼。
自打他來了臨川,每回來飛鶯閣都只要她陪。
他沒碰過她,卻也不許珍娘再讓她去接待其他客人。
他是正人君子,如此珍視她,絕不可能把她扔給那麼個可怕兇狠的男人。
許昌安側頭垂首,看着依偎着他手臂,仰頭看他的憐盈兒,道:“去陪駱寨主。”
憐盈兒難以置信,眼眶通紅,嬌滴滴地反抗道:“許大人,奴家是許大人的人,還是讓……”
“去,”許昌安不耐打斷她,冷聲重複道:“去陪駱寨主。”
憐盈兒輕輕搖頭,露出曾對着鏡子精心練習過無數次的,確認惹人憐愛的神態與動作。
然而卻打動不了面前的男人半點,許昌安兀自起身,將憐盈兒拉拽起來,對其毫無憐惜,好似扔放物品一般,直接將其往駱寨主的方向一摔,眼裏沒有半分柔情與不捨,冷酷道:“以後你就是駱寨主的人。”
憐盈兒摔倒在地,懵怔地望着這帶給自己虛榮,又被自己寄予了所有希望的男人。
她以爲他珍視她,會幫她贖身,帶她離開飛鶯閣去汴京。
可他卻沒有一絲猶豫,將她丟給其他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