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工鐘響前,李冬出現在村尾小院子。
路過趙知青的院子她還瞥了眼,院門緊閉。
李冬對着大開的院門踹了一腳,“收債來了。”
李進讓攥着錢出來,“大寶,吃飯沒有?”
“還沒吃呢。”
李冬搖頭,“我一起牀就來收債了。”
李進讓把手上零零碎碎的錢交給李冬,“你數數。”
李冬接了錢數了數後,往褲兜裏一裝,
“不多不少剛剛好,我要回去吃飯了。你問我一句廢話,連句客氣話都不敢說。”
說完還不屑地瞥了李進讓一眼,轉身離開。
回家就交給李奶奶六張十元幣,李奶奶驚訝,“怎麼這麼多?”
李冬把錢塞她衣兜裏,“我從王海蘭手裏掙了三十多塊錢,許桂香給了二十三,一起正好六十塊錢。”
李奶奶拒,“自己留着。”
李冬笑道,“掙大錢我就自己留着,這些小錢就給奶奶花。”
李奶奶眼裏有淚,“你這孩子,這都六十塊錢了,還不是大錢?”
李冬挽着李奶奶胳膊晃着,“一百塊以上才算大錢,一百塊以下都是小錢。”
“行行行。”
李奶奶眨着溼潤的眼睛,“小錢放在奶奶這裏存着,存多了,成大錢了,再給你拿着。”
李冬拒絕,“別存,該花的花。”
李奶奶只是笑呵呵,生活在這大山邊,錢往哪裏花?
……
閒了兩天,拿上李奶奶給準備的裝煤油瓶子,李冬騎上綁了筐的舊自行車出發。
在村頭,被李燕攔住,李燕告訴她許桂香今天也離開生產隊了。
李冬頷首,今天她哪裏都不去,就去供銷社打煤油。
事與願違,在供銷社裏,她都能遇到賀紅梅。
賀紅梅也在打煤油。
縣城裏是有電,但卻經常停電,煤油和蠟燭都是必備物品。
遇到賀紅梅,李冬想幹點偷偷摸摸的事情,就避不開她了。
所以,李冬大大方方的說她沒有煤油票,準備問問售貨員有沒有,拿錢換幾斤。
賀紅梅卻拉着她就往外走。
李冬不明所以,“賀姨?”
“噓!”
賀紅梅不讓她說話,拉着她繞去了供銷社後院,敲開了供銷社主任辦公室的門,
“主任,這是我家老耿的侄女,大老遠的從山區裏出來買煤油,您看?”
主任還看什麼看?立刻從抽屜裏翻出十斤煤油票,
“我這裏暫時就這麼多,等有了,我再給耿局長多送些去。”
“不用了。”
賀紅梅接了煤油票,“十斤夠用一些日子的了,謝謝主任。”
出了辦公室的門,賀紅梅把煤油票交給李冬,“看,多簡單。”
簡單嗎?
0.5元一斤的煤油,就算煤油票是這個價格的兩倍,也就10元,卻用了耿局長的人情。
而賀姨手上有煤油票,這個人情,只爲了她。
她不想欠人情,可是賀姨太熱情……
雖然價值觀不同,感動卻涌在胸口。
她接了票,對着賀紅梅揚起大大的笑容,“謝謝賀姨。”
看到李冬的笑容,賀紅梅全身舒坦,“別客氣,走,我們去打煤油。”
煤油不多了,賀紅梅打了一斤後,剩下都打給了李冬,也才三斤。
賀紅梅打算把她的一斤給李冬,她等供銷社的煤油進貨了,再來打。
李冬不要,說家裏太費煤油,她正好能經常來,“您是打算讓我半年一年才來一回嗎?”
賀紅梅忙縮回了拿手,“不打煤油你也要常來,來了就去家裏坐坐。我告訴你,我買到烏龜了,你耿叔說我買的是王八。”
“你去給我看看,到底是烏龜還是王八。”
李冬想笑,這賀姨難道不知道王八是烏龜和甲魚的總稱嗎?
“那我們去副食店看看買些菜,中午我可就在賀姨家吃飯了。”
“好啊好啊。”
賀紅梅很高興,“你耿叔又不在家,有你陪我吃飯,我肯定能吃不少。”
煤油瓶都放進車筐裏,兩人去了供銷社南邊的副食店店。
副食品店裏的顧客不多。
豬肉攤位前,有兩個顧客在猶豫不決,因爲肉攤上只剩下沒有人願意買的非常壓秤的筒骨和排骨了。
筒骨剔得很乾淨,李冬是知道的。
可那排骨,都被剔得露出森森白骨了。
估計要不是有膜連着的話,排骨中間那縫隙中的肉都能給剔了。
李冬在兩個顧客身後就對賣肉師傅道,“麻煩師傅,這幾根排骨我都要了。”
攤位前的一位顧客,猛然轉身:“大寶?”
許桂香?
李冬挑眉,她和許桂香到底是什麼樣的冤緣?“李三嬸。”
許桂香點點頭,目光轉向李冬身邊的賀紅梅,這個全身上下在她看來都是高檔服飾的女人是誰?李大寶是怎麼認識的?
賀紅梅看向李冬,“大寶,這位是?”
李冬給她介紹,“賀姨,這是李三嬸許桂香,李三嬸,這位是……”
“我是賀紅梅,耿局長的夫人。”
賀紅梅開口自我介紹,下巴高擡,神情倨傲地看着許桂香,就是這個惡毒的女人一直針對大寶。
耿局長的夫人?
許桂香知道大寶並不認識耿局長,她也知道那天大寶和耿局長是第一次見。
她不知道耿局長爲什麼偏幫大寶,她更不知道大寶居然和耿局長走動起來了,“你,你好。”
“我很好。”
賀紅梅依然用鼻孔看人,“你買不買?不買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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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賀紅梅,許桂香的自卑感爆棚,連忙讓到一邊,“你,你先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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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紅梅指着攤位上的所有骨頭,“麻煩師傅,把所有筒骨和排骨都稱了。”
“好嘞。”
賣肉師傅很開心,賣完他就能收攤下班了。
賀紅梅的盛氣凌人和財大氣粗,讓李冬想笑。
越和賀姨熟悉,越能發覺賀姨的孩子氣。
憋氣的許桂香不敢說話,另外一個顧客可不同意,
“哎,你是局長夫人你就能不講理了嗎?什麼事都有個先來後到吧?”
賀紅梅斜了她一眼道,“你要是挑到12點,我還等你到12點嗎?”
“來,再讓你挑一分鐘,一分鐘後,這些骨頭,我全買了。”
許桂香立刻伸手拿了一根筒骨,“我要一根。”
賀紅梅瞪了她一眼,轉臉問另外一個顧客,“你還買不買?”
那個顧客指着排骨中間,“師傅,劈這兩根。”
“慢着。”
賀紅梅喊停,“你從中間劈走這兩根的話,剩下的我可不要了。”
賣肉師傅對着這位顧客一揮手,“你別買了,就沒有你這麼買的,不賣給你了。”
賣肉師傅說不賣了,顧客不敢犟嘴。
這個年代,殺豬匠是最吃香的。
賣肉師傅給許桂香稱了筒骨後,就把排骨以及一些零碎骨頭還有一根筒骨都稱了。
“一共5.70元,一斤肉票。”
一斤肉票,這是賣肉師傅聽到賀紅梅的身份,意思意思收的。
李冬準備拿錢,被賀紅梅攔住,“去我家吃飯,怎麼能讓你買菜呢?”
說着,她從衣兜裏拿出十塊錢和一斤肉票給了賣肉師傅。
賣肉師傅找了錢,拽過麻繩捆骨頭。
用尖刀在排骨中間扎個洞,穿過麻繩頭,拽出很長一段,然後把零碎骨頭從大到小給捆成了一串。
這樣的打包技術是年代的特色。
李冬接過了排骨串,“賀姨,走吧,這些,足夠我倆吃的了。”
“走。”
賀紅梅又睨了許桂香和另外一個顧客一眼,才高傲地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