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值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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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程京妤也沒有想到這樣的變故。

——那是帝師。

就連傅恆都要禮讓三分,朝堂上不多人敢反駁他決斷的帝師。

對下一任皇帝至關重要的帝師。

被人投毒,命懸一線!

聽聞都城連夜戒嚴,一只蒼蠅也飛不出城門。

本就是多事之夏,不安躁動的因子太多,都城人心惶惶已久。

現在又出了這檔子事,巡防營和牽機營幾乎全部出沒。

不過兇手很快鎖定。

陳府每日進出的菜品和藥材都盤查過,沒有問題。

可偏偏導致陳放卿中毒的,是他日常晚間睡前要飲的一碗補藥。

那裏頭被御醫檢出一味能致使尋常婦人小產的菟絲草。

本來男人少量服用這些問題不大。

可壞就壞在,陳放卿年事已高,別說這種帶有毒性的,他就是膳食,平日裏都要給府醫過目。

哪個能吃,哪個不能吃,吃多少,都得仔細照看着。

而這碗藥,是他的親外孫端到他牀前,伺候着喝下的。

沒到子夜就出了事。

是外孫要害他?

當然不是。

陳家說起來高門,曾爲大靖立下許多不可言說的功勞。

但是陳放卿這個外孫,卻是個壞種。

他此生僅有一個女兒,這個女兒被陳老夫人驕縱慣了,頗爲高傲。

看上的男人,是當年大靖科舉的落榜考生,那男人是現世陳世美。

陳放卿本就不同意這門婚事,無奈女兒懷了身孕。

即便這樣,生下的外孫也被他強行接回了陳府,親自帶到。

直到二十弱冠,才讓他回去認祖歸宗。

只是沒想到,即便自小帶大,身上的劣性也難改。

那菟絲草就是他大外孫一手下的。

不過這人沒什麼膽子,只說有人找上他,許了高官俸祿的承諾,讓他坑害自己的外祖。

他怕真的鬧出人命來,菟絲草的藥量被他減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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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放卿醒過來,拎着柺杖打斷他一條腿,又順藤摸瓜,查到指使他的是公孫氏的人。

這樣一來,朝堂又鬧開了。

陳放卿門生遍佈,一個兩個都是禮制道教的高門。

將公孫一族批判的頭都擡不起來,並且聯合一衆門生,在太和殿外長跪不起。

逼着要傅恆給一個處置結果。

傅恆起先閉門不見,直到北境一道軍情傳入宮中。

太平了三年的北境邊地,今日被草原部落扎圖頻繁衝撞。

駐兵抵抗無能,只能發出求援的詔書,要朝廷發兵支援。

這就不是朝政上的小打小鬧了。

傅恆趕緊命人打開了宮門,宣召季別進宮覲見。

門一開,大幾十號人排排跪在殿外,好不壯觀。

陳放卿的門生裏,也不乏有年紀大的,在那跪了三四個時辰,已經搖搖欲墜。

這個當口,再出個人命,那就真亂了。

他急喝:“軍情急險,都回去不要鬧了,太子的事朕自有主張!”

但這話兵不見得多管用。

老傢伙們顫顫巍巍,高聲說他婦人之仁,在太子之事上不果斷,往後就是大靖之禍,這跟被扎圖直接攻進來沒什麼兩樣。

傅恆氣的半死。

恰逢季別匆匆趕來。

季別已經過了不惑之年,爲大靖打了一輩子仗。

最近幾年邊關平定,才回了都城修養身體。

“你即刻領兵前往北境,”傅恆讓內侍將已經擬好的聖旨遞過去,還未進殿,已經等不及:“率兵十萬。”

季別單膝下跪:“陛下,只要邊境一日有百姓,戰事就永遠不能一勞永逸,而微臣年歲已高,總有拿不動長槍的一天。”

傅恆見他跪在一羣文臣前面,大將軍威風凜凜,這個年紀絕不可能拿不動刀。

他是還有話要說。

“什麼意思?”

季別又道:“南魏來,北季別。現如今魏來帶着新將趙寅,可以獨當一面,但北境沒有,微臣曾數次諫言陛下,選過幾名少將,陛下都不滿意。”

趙寅是趙家人,趙雨柔的親弟弟。

當初趙雨柔的榮寵比如今還要盛,她撒撒嬌,傅恆就準了趙寅接手南疆。

但是北邊,傅恆卻一直沒有屬意的人。

南疆地勢稍小,主帥領兵十萬就可保無憂。

但是北境不是,北境與五國交界,主帥虎符可率三十萬大軍。

他的心思不難猜,不過是覺得如此重要的位置,他不會隨便指一個人上。

而季別是純臣,他不擔心,所以一直沒有啓用新人。

三十萬大軍,若不是交到一個對他絕對忠誠的人手上,無異於弒君刀。

傅恆不信這個,不信那個。

他覺得自己還能活很久,只要制衡的關係勢力,他就是大靖的主宰。

“你明知朕不滿意,那就不要再提。”

聲音冷厲,有股不加掩飾的威脅。

季別朝兩邊看了看,一聲苦笑掛在嘴角:“聽聞陛下近來還爲處置太子殿下憂心,不如微臣獻上一計,太子殿下將功補過,去戰場掙一番功名,做過的罪惡也該還一還,如若是太子殿下,陛下也放心,怎麼樣?”

陳放卿的門生們面面相覷。

讓太子去打仗?

季將軍這是說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太子什麼德行衆所周知,他就算去戰場,能真的去打仗?

季將軍別太搞笑了。

當即就有人忍不住:

“季將軍莫非糊塗了?太子殿下連欺辱百姓的事情都做得出來,他又如何會真心爲百姓着想?”

“陛下請不要做這種決定,否則就是大靖百姓之禍!”

“沒有這種將功補過的道理,季將軍難不成也站在公孫一家了不成…..”

“……”

這幫子文臣雖然平時之乎者也,但是談論起正是,也是言辭激烈。

不給傅恆說話的機會。

季別也不辯駁,他只是目光定定地注視傅恆。

但傅恆不知道在想什麼。

半晌,他招手讓內侍過來,強勢地將那些門生扶起來送回了府。

當夜,皇宮連下了兩道急令。

第一道是罷免太子,將傅硯墨的頭銜摘了,收繳在位期間所有不符合律法的收入。

又罰去皇陵反思三月。

第二道,是說北境軍情突發,念在季別年紀已大,特派二皇子和三皇子隨軍前往,各掛了一個頭銜不大的職,名爲歷練。

消息出來時,季別正在陳府。

“帝師求仁得仁,好算計。”

陳放卿坐在牀上,由下人照顧着喝完了藥,笑笑:“不是我算計,而是咱們這位陛下要的太多,罰了大殿下,其餘的二位也不允許趁機上位罷了。”

季別那翻話,是照着陳放卿教的,一字一句學舌到傅恆面前的。

也猜準了,傅恆不會讓傅硯墨去戰場,那他就真要被百姓罵死了。

但是一定會讓傅硯辭去。

越是不在乎,越會被拿來當槍使。

他不過是爲了讓人覺得他不偏不倚,願意給三子機會罷了。

季別將帕子遞過去,依舊嚴肅沒有笑模樣:“爲了達成這個目的,連明知有毒的藥都喝了,值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