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吉時到

發佈時間: 2025-02-09 18:1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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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軸轉了多日,所有章程終於都順了一些,蕭逸重重鬆了口氣。

禮部卻又匆匆而來,要他試婚服。

他幾乎兩眼一黑,掐指一算,婚期定在六月十六,還剩半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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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信誓旦旦說要娶程京妤的是自己。

事到臨頭,開始膽怯的也是他自己……

“陛下,讓奴才伺候您換上吧,皇后娘娘那兒,尚衣官去過了,已經準備妥當。”

蕭逸的表情多了一絲崩裂:“她她她沒說別的?”

“沒呢,”內侍回憶了一遍,確實不記得程京妤有說什麼重要的話:“娘娘對喜服很滿意呢,還交代了那日妝容的細節。”

內侍當然是挑好聽的說,這帝后馬上就要成婚,往後後宮裏頭就多了個主子,他誰也不敢怠。

蕭逸不太相信:“她真的沒有什麼別的要跟朕說的?”

不應該啊。

他以爲程京妤那日也是鬧脾氣,又有傅硯辭在,只是他們兩個鬧矛盾而已。

這些天,他一直等着程京妤來反悔。

但如今婚期逼近,一切竟然有條不紊。

都知道他不是真心要娶程京妤,她自己必然也知道。

但想不通,爲什麼她偏偏答應了呢?

也不是說,一定不能娶,但是蕭逸自己己坐上這個皇位都稀裏糊塗,他真的要將程京妤拉入這個泥潭嗎?

不管怎麼說,大家都是一起長大的,自小有情誼在。

可……算了,他不狡辯了,他就是怕程京妤。

他不覺得自己會是一個好皇帝,更不覺得自己會是一個好丈夫。

跟程京妤綁在一起,早晚得完。

想到這兒,蕭逸拍桌而起,

內侍被他嚇了一跳,心驚膽戰道:“怎麼了陛下?”

蕭逸要出門去,走到大門外,突然又失了方向。

該去哪兒呢?

找傅硯辭問清楚,還是找程京妤再試探一下?

可話又都是他說出去的,反悔的話,豈不是很沒面子?

心煩意亂,心浮氣躁,想喝酒。

內侍就見這位新皇在原地轉了兩圈,然後道:“找兩壇酒來。”

一個時辰後,蕭逸爛醉如泥,躺在德政殿的地上,抱着一個酒罈子,發酒瘋。

內侍着急壞了,喝酒就算了,這還喝醉了,一會太后娘娘要是看見,可不得將他們給罰死?

恰逢這時,聶文勳來了。

“太子殿下,您怎麼來了!”

內侍抹了一把汗,他就是那天給太后稟報事情的人,此刻眼神不斷在兩人中間打轉。

聶文勳開口:“下去吧。”

看清蕭逸的形容,他臉色都黑了。

有人收拾殘局,那當然再好不過了,也不管這倆人之間微妙的氣氛,內侍慌忙退下了。

聶文勳蹲在地上,他伸出手,在蕭逸臉上貼了一下,觸手滾燙。

“嗯?”蕭逸睜開眼睛,微涼的觸感讓他很舒服,於是頭在聶文勳的掌心蹭了一下。

“你來啦。”他打了個酒嗝。

好多天了,他的腦子裏總要記很多政事,既見不到傅硯辭,也見不到聶文勳。

聶文勳的語氣有一些兇:“喝成這樣做什麼?”

“有事情,想不通。”蕭逸大着舌頭:“我覺得一點都不開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不高興什麼,明明面前是一條許多人都想踏上的路,可對他來說,就如同被困住。

聶文勳沒說話,轉而盤腿坐在地上,撿起了另一個酒瓶仰頭喝了一口。

酒液順着他的側頸流下,蜿蜒進衣衫裏。

從蕭逸的角度,可以看見他滾動的喉結。

他突然覺得口乾舌燥,重重地吞嚥了一口。

聶文勳垂下手,說:“我要走了。”

“嗯?你剛來就要走?”蕭逸的腦子轉不過來:“你如果想喝酒,我讓他們再拿兩瓶過來。”

他想要有人陪着。

“我要回大周了。”聶文勳重新說了一遍。

這六個字,落在蕭逸耳中,如平地驚雷。

酒精促使他更難過了。

“怎麼你也要走……”他喃喃道:“傅硯辭也要走了。”

死的死,走的走。

人長大了,面對的就都是分離嗎?

蕭逸不懂,他曾經很快活的生活在自己的烏托邦裏,最大的煩惱,就是怎麼躲過蕭聖高抽查功課。

從來不覺得人會越走越遠。

“我不是西楚人,難道還能一輩子呆在這兒?”聶文勳低聲道。

蕭逸感覺到他好像有一點失落。

“一定要走嗎?走了還會回來嗎?”

“不會了吧,我也該回去,接手大周。”聶文勳垂眸看他:“我應該不會等到你大婚那日了。”

這麼突然,又這麼快。

蕭逸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迫切的問:“爲什麼?”

他覺得腦子很亂,又有一點清醒,他大概知道是爲什麼,但總是避免自己去想。

聶文勳這個人……有時候直白的連蕭逸這個二百五都能察覺出異常。

他還要問爲什麼。

聶文勳微微苦笑,擡頭又喝了一口酒:“大概見不得別人好事成雙吧。”

蕭逸一雙眼睛直瞪着他,不知道是喝酒喝的,還是情緒激動的,總之,雙眼微微發紅。

像一只溼漉漉的小狗。

眼底藏着很分明的情緒——“爲什麼一定要鬧掰?”

即使山高路遠,不也可以見的嗎?

爲什麼要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

“蕭逸,”聶文勳很平靜,看他這副樣子微微有些無奈:“你總不能什麼都要吧。”

總想講究圓滿,講究齊全,哪個都不想失去。

但人,又怎麼可能圓滿?

那一天,聶文勳在德政殿呆了很久,沒有喝太多酒,也沒有說太多話。

最後他離開,背影像一顆挺直的柏樹。

蕭逸看了很久,又擦了一下眼睛。

半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有人盼着,有人踟躕,但是六月十六還是如期而至。

十五那夜,圓月高懸。

程京妤靜坐在銅鏡前,她梳了妝,滿身喜慶的紅。

陳意禮陪在一旁,事到如今,別的也無需多說,只誇讚她好看。

“真美啊,”銅鏡裏的人身段窈窕,膚若凝脂,美目顧盼:“可惜皇后沒有蓋頭。”

侯府裏頭的下人都在忙碌,來來往往,一臉喜色。

程京妤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面色如常:“出嫁女,都一樣的。”

“總覺得你不是很開心。”陳意禮輕聲問:“是不是害怕?”

程京妤這次沒有否認。

她忐忑,惴惴不安,不知道落下的棋子到底會不會被將軍。

孤注一擲的勇氣,在將近一月的等待後,化成了膽怯。

但她又不是打退堂鼓的人。

子夜,吉時到。

程京妤被禮官攙扶,彎身進了鸞車。

呦呦鹿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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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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