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草長鶯飛之時，潘盈盈和於朝生坐上了繼續前往西北的馬車。
??霸天被於朝生養得極好，和剛被抱回來的時候胖若兩虎。
??潘盈盈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擡手摸了摸躺在她身邊睡得直打呼的胖虎。
??霸天睜開眼，見是潘盈盈，擡頭拱了拱她的手，又倒頭繼續睡。
??於朝生趕着馬車哼着歌，還不忘跟旁邊趕車的於老二閒扯兩句。
??大家臨走前幾乎將山上的野菜薅光了，還做了不少乾糧，因此路上也沒耽擱多，時間，很快就到了涼州。
??涼州受災不嚴重，梁燁帶着流犯們去了驛站歇腳。
??潘盈盈她們則是繼續往前，在一處山林停下歇腳。
??她們人太多，驛站根本住不下。
??現在所有人都穿着乾淨的衣裳，打理得整整齊齊，哪裏還有難民的樣子。
??潘盈盈便做主，讓大家喬裝成了商隊，準備沿路賣一些她從商城裏買出來的玻璃杯、小鏡子之類的東西，順便也賣些滷肉，這也算是個進項，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
??等大家開始做飯，潘盈盈和於朝生就給霸天套上牽引繩去了樹林。
??霸天和於朝生在前頭樂顛顛的撒歡，潘盈盈一邊走，一邊蒐集能賣到商城裏的東西。
??沒走出多遠，就聽到隱隱的呼救聲，以及幾道聽起來極其尾瑣的男聲，中間還夾雜着辱罵。
??潘盈盈和於朝生對視一眼，正想商量要不要過去看看，霸天就箭一樣竄了出去，它現在五六十斤，猛地跑起來，於朝生一個不放差點被帶倒。
??他罵了一聲，無奈跟上。
??潘盈盈覺得好笑，快步跟了上去。
??前頭是一片墳地，衣着寒酸、模樣清秀的小婦人被三名壯漢抓住，又踢又咬不停掙扎，地上躺着一名奄奄一息的老婦人。
??於朝生剛衝過去，那小婦人眼尖，當即就叫了起來，“救命啊！求公子救命！”
??三名壯漢一扭頭，目光頓時落在最後從林子裏走出來的潘盈盈身上。
??察覺到他們看過來的眼神，潘盈盈還沒覺得有什麼，於朝生眉眼頓時冷下來。
??領頭一名壯漢見兩人氣質不俗，又打量了二人的穿着，對於朝生拱了拱手。
??“這位公子，在下是春風樓的吳大腳。”壯漢率先出聲，報上自己的名字。
??於朝生沒回答，反問了一句，“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吳大腳掃了依然在不停掙扎的小婦人一眼，語氣頗有些埋怨。
??“她相公在賭場輸了銀子還不起，便將她賣給了我們，不成想我們去領人的時候，她竟然帶着老孃跑了，我們這才追了過來。”
??小婦人聽他這話，當即哭着解釋，“我與他早已合離，是這些人蠻不講理，抓不到他便來抓我。”
??吳大腳神情有一瞬間尷尬，尤其是在潘盈盈清凌凌的注視下，硬着頭皮辯解，“可是…我們總要交差不是…”
??這時，躺在地上的老婦人緩緩睜開眼，看到於朝生，混濁的眼裏迸發出亮光，“福表哥！”
??於朝生：？？？
??潘盈盈：？？？
??不等於朝生反應，老婦人清醒過來，“不對，你不是福表哥，他沒這麼年輕…”
??潘盈盈看了於朝生一眼，上前一步，“請問婆婆，你說的福表哥是叫於福嗎？”
??於福是死去的於老頭的名字。
??老婦人點點頭，“請問姑娘，你認識我表哥？”
??於朝生也想起來了，於老頭好像確實有個表妹，聽說嫁到外地，日子過得挺不錯。
??他看向吳大腳，“那人欠你們多少銀子？”
??吳大腳也看出這兩位可能是這母女認識的人，悻悻道：“二十兩。”
??於朝生把霸天的牽引繩交給潘盈盈，輕聲囑咐，“牽穩了，小心被咱兒子帶倒。”
??潘盈盈白他一眼，於朝生臉皮厚，渾不在意。
??從挎包裏拿出錢袋，數出二十兩，有碎銀有銅板，不太好看，但一文不少。
??吳大腳接過數了數，對小婦人一拱手，“齊娘子，冒犯了。”
??爾後帶着兩個兄弟轉頭就走，一刻也沒停留。
??等他們離開，齊芳手忙腳亂將自己老孃扶起，又轉身要拜於朝生和潘盈盈。
??於朝生趕緊躲開，“你們跟我來，我覺得咱們可能是親戚。”
??齊芳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她沒聽阿孃說過自家有這樣富貴的親戚啊。
??於朝生說完，沒再管她們，走到潘盈盈身邊，接過霸天的牽引繩，順手拉住潘盈盈，“天色暗了，小心些。”
潘盈盈抖了抖，小聲道：“於朝生，你丫吃錯藥了？”
於朝生氣得想甩開她的手，鬼使神差，他把那只手握得更緊，一句話也沒有說。
回到營地，於春兒和於秋兒拉着手小跑着迎了上來，“小叔、小嬸，飯做好了，快來喫飯。”
??霸天蹦蹦跳跳，想跟兩姐妹玩，被於朝生牢牢拉住。
??姐妹倆跟豆芽菜似的，可禁不住霸天的重量，一撲過去，估計倆姑娘都得屁股着地。
??於秋兒上前摸了摸霸天的頭，從口袋裏摸出一根肉乾塞到它嘴裏，“霸天真乖。”
??潘盈盈搖搖頭，霸天能長到這麼胖，跟孩子們的投喂脫不了干係，他們寧願自己不喫肉，也得把省下來的肉乾餵給霸天，她還能說什麼。
??於朝生看向於春兒，“小春，去把你爹孃叫來，就說我有事找。”
??於春兒“哎”了一聲，狐疑看了後面的兩個婦人一眼，拉着於秋兒去了自家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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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老二來得很快，一見到老婦人也愣住了。
??“表、表姑，是你嗎？”他結結巴巴，覺得像又覺得不像。
??在他的記憶裏，表姑嫁了個不錯的人家，來於家走親戚時給的禮也大方，穿的雖然不是綾羅綢緞，也是極好的料子。
??可眼前的人…瘦骨嶙峋，衣裳洗得發白，沾着不少泥土，花白的頭髮蓬亂，面上溝壑縱橫，怎麼着也和那位表姑聯繫不上。
??但沒來由的，於老二覺得她們就是一個人。
秦三娘定定看着他，好半晌後才大哭出聲，“是於福家的老二嗎？”
於老二鬆了口氣，很好，確定了，這就是他那位嫁得極好的表姑。